那些话,阴烨尘用很平静的语气在陈述,可字句如铿锵金鸣,听者如胸口中箭,蚀骨钻心。颜臻此刻,应该就是这样的感受。
九哥的心里还藏了多少这样的事?
他还有多少细节从未对别人细说?
从前,我只以为天命的事,只是他和溟烈之间的恩怨,可为什么现在又牵扯进来一个颜臻?
还记得第一次正式见颜臻,凌睿明里暗里的表达对颜臻的感谢,在他看来,如果没有颜臻是些年的资助,或许会馆无法支撑下去。
后来,凌睿得知我和九哥冥婚的事情,气得半死,可还是犹豫着对颜臻隐瞒了这件事。希望九哥能够找个合适的机会,委婉的说这件事,不要让颜臻太受伤。
在凌睿看来,颜臻也是天命的受害者吧。
“阴烨尘,你说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难道,从前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出工办事的记忆都是假的吗?”颜臻像是崩溃一般,她摇着头,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那么爱你,我甚至为了你都答应了溟烈的求婚……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我那个时候……”
“颜臻,二十年前的事情,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师父的仇我不会放弃,天命的事我也会一查到底。今天的话已经说开,以后,就没有必要再来试探我了。”
“阴烨尘……改引魂簿的事你可以听我解释——”
“不必了,我只相信自己查到的东西。”
颜臻被深深伤到,她如同一只落败的孔雀,华丽的羽毛全被九哥撕扯下来,伤痕累累,她绝望地看着阴烨尘,失声问:
“是不是因为安馨月?你爱上她了?”
蓦地提起我,只觉九哥身体一顿,他沉着声音道:
“跟她没关系。不过也需提醒你,上一次故意给月儿结阴亲的事,我心里有数,这样的小动作以后还是不要再用。”
果然,我心里有了底,就说肯定跟她有关系!
当初我向九哥“告状”,他不是还一脸正经的给颜臻打包票,说不是颜臻做的么,怎么现在有又换词了?
却听九哥又道:
“你可知你和月儿最大的区别是何?月儿是心善,而你,却是伪善!当初她被困在阴亲法阵里,自身难保,可还是本能地尽一切全力去帮助季存见放下心中执念;她怀疑谁从不拐弯抹角,有问题就会放在明面上讲,最可笑当初我还以为你无辜,还为你辩解。当日若早对你有警告,那么月儿后来被擒去神屠也就不会发生!”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在胸口,宽大的掌心包裹着我,我还是第一次听九哥给别人说起我,这种被夸赞的感觉真好。
“直到神屠法阵里拿回那被撕的卷页,看到你的字迹,我才知道,原来当初被陷害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让我重新审视认识上百年的你,阴亲法阵我重新查看,你以为你把责任全部推给赵春英就可以蒙混过关?你以为你藏在会馆里的那个奸细我永远也不会察觉?!”
颜臻已经没有脸面再争辩,因为她每说一句,九哥都会找到破绽,然后原封不动打回去抽她脸。
“我也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月儿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一门心思地想杀她。神屠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月儿就算不是我的妻子,那也是一条人命,可是你明知道溟烈的打算,但你还是没有说,怎么,是想看我如何做选择吗?”
阴烨尘冷笑着,一层一层揭开颜臻伪善的面目,令她无处藏身。
“可惜让你失望了。不论是璃月还是沈淑静,我都会救!”
“别说了,别说了!!”颜臻疯狂大叫,电梯内的灯管都被震碎,光线一下暗下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电梯门外忽然传来人声:
“电梯里有人吗?”
是维修的人,阴烨尘敛住身上凛冽气息,温和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解了颜臻在电梯上设下的禁制。
那边的人已经在慢慢试图把门打开,阴烨尘低声道: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颜臻,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他大步流星离开,我躲在口袋里全程听了个全,满心的疑惑却在他们的争吵中解了许多。
入了房间,九哥似乎忘记我还在他兜里,竟然也不放我出来,他一个呆立在窗前,像是在平复糟糕的情绪。
我已经站的两腿发麻,自觉如果我再不发声九哥可能都把我在场给忘记了,扒着衣兜使劲晃了晃,大喊:
“九哥,到家了,你总该把我放出去了吧!”
不一会他把我从兜里弄出来,给我恢复原状,我揉着发酸的小腿,还没发问他瞪着眼:
“你还知道这是家,没事往乱跑。”
我无比尴尬,也没心思跟他争辩这个出去玩的念头,刚才听了太多信息,这会脑子还蒙着呢。
“呃……”
“好了,不用解释,一会收拾一下,我陪你出去。”
“唉?”
阴烨尘见我呆呆的,忍不住蹂躏我半长不短的披肩发:
“傻瓜,不让你出去,是担心你的安全。你想去哪,我陪你。”
我心里感动,嘴上已经不由自主地问出来:
“九哥你还在担心会馆里的那个奸细,是吗?刚才,你和颜臻……”
虽然知道此刻他心情不好,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谈清楚。他不是特别在意,只道: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跟你证明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个女人太麻烦,就跟蜘蛛精一样,粘人又带毒,我要跟她划清界限,才能好好保护你。”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千真万确?”
他睨我一眼,意思是“我说的话还能有假”,简单陈述道:
“被撕的那一页,有颜臻的笔记,我只是怀疑,今天借机会诈了她一下,她自己已经全说了。看来,当年的事情,还真是错综复杂。以前有一条,是我想错了。”
“哪条?”
“溟烈的动机。我始终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原因能那么恨我,又是陷害又是暗杀,现在我大概能明白了。”
女人呗……
我了然,当然或许爱情不是唯一刺激他们决裂的原因,但至少也是主因。
“可是听闻那个素袖,还是溟烈的情妇呢,如果他真的喜欢颜臻,干嘛还要去碰别的女人。”
阴烨尘两手一摊,很认真地说:“我只想查清师父的死和天命的案子,他究竟和谁有一腿,我懒得管,也不想管。”
“对了,还没仔细问,咱们在神屠里拿到的卷页,可以直接给溟烈定罪吗,如果可以,那还怕什么,等到中元节三堂会审一查,真相大白,你身上的冤屈就可以洗净了。到时候,如果真的是溟烈,那就让他也尝一尝惩罚的滋味。”
他神色减缓,点点头,招揽我过去,道: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唔,早上去办了件事,忽然就想起我们一开始时,我还答应你三个约定,第一件你要我说清我的身份,这个勉勉强强完成;第二件你要我陪你去老家,我也去了,还有一件,你有没有想好?”
他冷不丁提这件事,我才发现自己也忘得一干二净,一拍脑门:
“哎呀,是啊,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不行,这个愿望太宝贵,我得好好想,不能浪费了。”
他夹我的鼻头,宠溺道:
“没事,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咳咳……”他说着,忽然几声低咳,我忍不住担心:
“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才休息了几天,就又开始忙,你会不会吃不消啊?”
他眼底有一丝异色闪过,低沉魅惑的嗓音娓娓道来:
“我好不好,你昨晚不是试过了么?”
我憋红脸,忍不住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怒道:
“才说几句,你又不正经了。你从哪回来,颜臻怎么会跟来。”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九哥润了嗓子继续道:
“去了一趟边狱,查证了一些事情。回到人间,颜臻就在酒店守着,被你撞个正着。你也都听见了,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吃她的飞醋。”
“你……我哪有!?”
阴烨尘笑了,戳破我:“每次你一看见她,就跟看见敌人一样,全神戒备,还说不吃醋?”
他分明就是在打趣我,还笑得那么灿烂,我气不过,故意道:
“那你昨晚上还吃一个阴差的醋呢,我不过就是和人聊两句,你就那样……那样对我。”
“对,我就是吃醋。”阴烨尘眼神灼灼:
“我在意的人,我喜欢的女子,这世间只有一个,我不想她受到其他男人的干扰和觊觎,恨不得藏在怀里永远也不让人发现。”
“好啦,肉麻死了。不跟你鬼扯,我看你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今天咱们哪都不去,我陪你养伤!”
他笑容暖暖,揽着我,问:
“你不要出去了?”
“这地方就在这里,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九哥可只有一个,我得好好守着。”
他似心中一荡,死咬着不放,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守?”
看来今天不说出个1,2,3,4他是不会罢休了,我咬咬牙,红着脸:
“我已身心倾付,在这个世上,你是我唯一的牵挂。你若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都不皱一下,跟着去;你要修复天命,扳倒仇人,我虽然不能为你冲锋陷阵,但也一定会为你守住后方,让你心无旁骛地去做。总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黄泉碧落,谁也不能把咱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