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洁不失时机地坐到了我的身边,用一双微醉的眼睛望着我,笑道:“都是大忙人呢。赵龙,跟我出去走一走?”
我摇头道:“没兴趣。”
赵洁略显讽刺地道:“呆在这里干什么,都没人搭理你!”
苏茜给赵洁使了个眼色,但赵洁却没有察觉,仍然我行我素地道:“他们不搭理你,我搭理你。你忘了,我可是你的初恋,你也是我的初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在站你这一边的!”
孙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举杯冲赵洁敬酒。赵洁轻轻地摇晃着身子,醉眼婆娑地望着孙涛,道:“干,要跟我喝酒,就得干杯!”
孙涛笑道:“赵洁你今天的酒量真的不错,不然来点儿白的?”
我皱眉道:“她都喝成这样了,你还想让她喝白的?”
孙涛伸手轻轻地一拍桌子,责怨道:“用得着你管?赵龙,乖乖地喝你的饮料吧,你不喝酒,跟我们喝酒的人,你少废话!”
很显然,孙涛也已经喝的上了脸,脸上青红交错,似是有点儿过敏。
我自饮了一口饮料,倒也没说话。
赵洁更是借酒抒情,拿着酒杯跟我碰了碰,道:“赵龙,我陪你喝,我陪你喝!”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劝道:“别喝了!看你呆会怎么开车回去!”
赵洁无所谓地道:“大不了你送我回去呗。”
我汗颜。
酒场继续进行,我本以为这次聚会,会是对校园时代的一个缅怀和回忆,但是整个酒场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的叙情阶段,只是一味地互相拉关系,引利益。尤其是孙涛,干脆将自己的手机丢出去,让每个人存上各自的手机号码。大家受宠若惊地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输进孙涛的手机里,把他视作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膜拜着,奉承着。
拍马屁,也是一种艺术。这在牛得柱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验。
聚会进入到尾声的时候,牛得柱不失时机地站了起来,轻咳了几声,道:“今天本来说好了是孙涛请客,我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既然是同学之间的聚会嘛,我提议,咱们AA制,大家觉得如何?”
为了面子,大家都点头附和。
但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甚至是暗暗埋怨牛得柱的多事儿,但是谁又好意思提出异议?
杨可宁率先道:“应该,应该!AA制,我赞成!”
“我也赞成!”
“我也同意。”
大家争先恐后地表态,孙涛还不失时机地推辞道:“算了算了,说好了我买单,怎么能让大家跟着破费。我买!”孙涛在口袋里掏出钱包,搁在餐桌上。
牛得柱笑道:“孙涛,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既然是同学聚会,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份儿。”
孙涛犹豫了一下,颇显无奈地笑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你看你看,今天本来是准备我请诸位同学的,但是牛得柱非要AA,AA就AA吧,让大家破费了,破费了!”
牛得柱一拍手,将服务员召了进来。
“埋单,算一算,一共多少钱!”牛得柱冲服务员道。
服务员点头,转身而去。
我有意地瞧了瞧孙涛和牛得柱的脸色,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我觉得这原本就是一场双簧!这二人一唱一合,既给孙涛卖了人情,又成功地实行了AA制,逼迫大家都掏钱。
确切地说,我对‘AA制’并无异议,甚至是我自己掏钱埋单都无所谓。但是孙涛却和牛得柱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欺诈善良的同学们,实在是令人发指。
然而,无论是谁,都还得披着一种虚伪的外表,碍于面子,大家都欣然同意了牛得柱的提议。
随即,服务员开了票上来,牛得柱看了一眼,将服务员支走,然后开始宣布:“今天一共花了两千六。均摊一下,咱们七个人,每个人四百块钱。剩下的二百,咱们留着明年同学聚会,继续用。算是留个想念。”
不愧是给中石油的大领导开车的,说话就是婉转,就是有水平。
但是孙涛却突然插话道:“那就让大家破费了,至于这两瓶茅台,就当是我请大家了!虽然我出了两瓶酒,但是这均摊的四百块钱,我也一样出!”从钱包里掏出四张百元钞票,甩在了桌子上。
牛得柱那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孙涛话里有话,于是略显尴尬地一笑,接着道:“对了对了,差点儿忘了,忘了。孙涛的两瓶茅台,咱们一起均摊了吧,不能让孙涛一个人吃这么大的亏,是不是?”
话都这样说了,大家还能说什么?
倒是孙涛仍然在装高尚,一扬手道:“算了算了,不就是两瓶茅台吗,几千块钱而已。算是我祝大家天长日久(酒),免了,免了!”
牛得柱当然听出他这是客套话,于是继续道:“这样,咱也不管孙涛的这两瓶茅台酒值多少钱了,大家也喝了,这酒估计能值七八千。这样,孙涛吃一下亏,我们每个人均摊一千块钱,一千块。不管多与少,孙涛该吃亏,就让他吃呗。”
我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心想这二位唱的双簧太精彩了,精彩的无与伦比。
但孙涛还是接着牛得柱的话茬儿道:“既然得柱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太搏了大家的面子,你看你看,本想我请大家,结果------结果大家都跟着破费。这让我,让我以做?唉,这样吧,谁要是经济上有困难的,这一千块钱均摊就免了,我帮你出!”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开始掏钱。
每人一千,都摆上了餐桌。
牛得柱一一统筹,粗略地点了点后,道:“我下去付账。”
孙涛开始抓起玉溪香烟,给每个人分了分,轮到我时,他没有将烟递出来,而是径直叼进了自己的嘴上。
很显然,他已经对我有成见了!
我心里有一种由衷的悲哀,越来越深刻,挥之不去。
待牛得柱结完账,重新返回后,服务员正好端了一大盘子面条上来。
牛得柱解释道:“这是酒店里赠送的主食,有不喜欢吃面条的吗,咱们换别的,换别的!”
众人都表示爱喝面条。
晚上九点半,同学聚会彻底结束。
本来,这场聚众是我的希望和寄托,是我对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但是实际上,这却是一场令我伤感的邂逅,我的那些老同学们,早已今非昔比,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和天真。
孙涛率先站了起来,道:“好,那就先这样。改天,我再好好请请大家!”
众人皆点头称是。
我正要往外走,孙涛突然冲我问了一句:“赵龙,怎么回去?”
我道:“怎么回去都行!”
孙涛道:“用不用我帮你打辆车?”
我道:“免了,我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连车都打不了!”
我径直出了包间,与各位同学一起,走出了酒店。
在酒店门口站定,我发现众位同学都围着孙涛,议论着什么。
但我却没发现苏茜的身影。
她去哪了?
这时候杨可宁突然迎了过来,递来一支烟,道:“赵龙,改天找你玩儿去,顺便,帮我问问你们公司,有没有人想入保险。我给你提成!”
我敷衍地道:“我会留意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儿,难道人与之间,除了利益,再无其它?
杨可宁道:“那先谢谢你了!”
我试探地问道:“苏茜呢,她干什么了?”
杨可宁稍微愣了一下,道:“被孙涛留下了!”
我的心里诞生了诸多猜测,再问:“留下干什么?难道-----”
杨可宁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其实孙涛今天做的-----他今天做的不合适。都是同学,都是同学。唉,你也别多想,可能是孙涛那路虎载人有限,坐不开了!”
我惊愕地道:“什么意思?”
杨可宁道:“没,没什么。”他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潇洒地一甩,道:“好了,不跟你聊了,不送了不送了,你先回去吧!”
我平定了一下情绪,敏锐的耳朵,猛然听到了路虎车前孙涛与牛得柱的谈话。
牛得柱问孙涛:“怎么不叫上赵龙,这不太好吧,都是同学。再说了,苏茜稍他过来的,你让他怎么回去?”
孙涛道:“他爱怎么回去就怎么回去!一个保安,对我没什么用,我犯不着为他破财。”
牛得柱道:“说的也是。不过,看样子他还在等苏茜,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有别的安排,偏偏不叫上他,他会怎么想?”
孙涛道:“我来搞定。”
说话间,我见孙涛正迈着四方步,朝我走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客套地问道:“赵龙啊,你怎么回去,用不用我开车送你?”
我笑道:“不用。我在等苏茜,我们一起回去。”
我试探地瞧着孙涛的眼神,他窘异地一低头,然后道:“苏茜她今天晚点儿回去,要不,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怎么样?”
我道:“好。我自己回去!”
我转身离开,复杂的滋味儿涌上心头。
出了酒店大门,我回头瞧了一眼,发现众人已经坐上了孙涛的路虎越野车,我还隐隐地听到了一阵欢笑声。
借着夜色里的灯光,我在嘈杂的路上徘徊。汽车的鸣笛声,一阵一阵,像是城市的噪音,侵袭着我脆弱的耳膜。
我像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一种特殊的孤独感,越发强烈。
回顾着这次同学聚会,我的心里,除了苦涩,还有什么?
十五分钟以后,我试探地给苏茜打去了电话。
那边传来了苏茜的声音,还有劲爆的音乐声。
我简捷地冲她追问:在哪儿呢苏茜?
苏茜歉意地压低声音道:真的对不起了,赵龙。我们----我们在KTV唱歌呢。是----是孙涛请客。
我再问:都是谁在?
苏茜道:今天聚会的同学,都在。
我笑道:除了我。
苏茜道:今天真的对不起了,孙涛非要让我们去,我不好拒绝。要不,你打车回去吧,改天我单独请你!
我道:不用了!不用了!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隐约又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孙涛的冷笑声:赵龙那小子自寻耻辱!明明知道我们都来K歌了,还自讨没趣,非要问个究竟!
那边的电话,猛然挂断。我收起手机,觉得今天格外冷,还吹着小风。
不知在路上徘徊了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准备给齐梦燕打个电话,让她开车过来接我。
这种时候,是需要人抚慰的!尽管,我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是幻想与实际的落差,让我无法解开心结,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孙涛的做法,的确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