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胃里的东西已经涌到喉咙口了，我只要一张嘴，那胃内容物就会喷出来，我睁大眼睛盯着肖梦莹，用力点头，双手慌乱地去推车门——

肖梦莹二话没说，飞快地推门下车，绕过车头，跑到副驾驶座边上，替我拉开了车门，尔后俯身伸手想搀扶我去街边——

我没忍住，“噗”地一声，吐了她一裙子——

肖梦莹伸手不停地轻拍我的背——

我好容易才吐干净了，吐干净后，我胃里舒服多了。

肖梦莹扶我在座位上半躺好，从车里拿起一瓶水，送到我嘴边——

“铭铭，簌簌口吧——”她看着我说。

我把本能地张开嘴巴，肖梦莹耐心细致地喂我喝水——

我涑了涑口，直接把漱口水吞进肚子里——

“唉哟！我的哥哥！你愁死我了！漱口水要吐掉的——”

见我摆手，示意不想再喝水了。

她才绕过车头，走回到驾驶座边上，伸手从车头扯过纸巾，擦拭被我吐脏了的白色连身裙——

随便擦拭了几下，她重新坐进车里，将两边的车窗打开了——

车子向前疾驰而去——

一路上我都紧闭双眼，仰靠在车座靠背上，胃里没那么难受了，脑袋依然眩晕，我不停地喃喃之语——

我说了些什么，事后我都不记得了。不过肖梦莹用脑子录了下来，回到目的地之后，她向我重播了一遍——

梦莹说我在车上不停地喃喃自语一些她都没听过的话，都是语录似的——

比如说“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比如说“不要说，离开以后还会想念；不要说，分手以后还是朋友。离开一个地方，风景就不再属于你；错过一个人，那人便与你无关。落花本来有意，流水本也无情。转身的那一秒开始，我的幸福，便与你无关。”梦莹还告诉我说，我当时还拽了一句英文，关于这一点，我矢口否认。

我摸着鼻子道：”不可能吧，除了上大学时练习过英文口语，我从来都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说英文的习惯。”

梦莹笑看着我说：“可是，你当时真地说了。”

我道：“标准么？”

“要我说实话么？”梦莹笑看着我说。

我道：“请说实话。”

“你的英文真地很烂！——”梦莹朝我挤挤眼睛说。

我看着她道：“我真地说了么？我说了什么？——”

“Nobodycangobackstartanewbegining,butanyonecanstartnowmakeanewending。”梦莹笑看着我说。

“这是我当时说的么？”我睁大眼睛看着她道，“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吧？”梦莹睁大眼睛看着我说，“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我道：“我真不知道。”

太奇怪了！我竟然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英文句子。醉酒跟做梦一样么？会表达一些潜意识的东西么？——

“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但谁都可以从现在开始，书写一个全然不同的结局。”梦莹看着我说。

我道：“翻译过来是这个意思么？”

梦莹点头说：“嗯。是这个意思。”

我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

“你觉得我英文说得好么？”梦莹看着我说。

我道：“你要听实话么？——”

“请说实话。”她笑看着我说。

我道：“很好听！”

“少来了………”梦莹难为情地一笑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道：“真的。你声音很甜美。”

“是么？………”她脸都红了。

………

一路上车窗都大开着，中途梦莹还下车去街边24小时营业的超市给我买了一瓶冰的酸梅汤——

梦莹送我回到住处之后，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可不管是清醒，还是迷醉，我都很难受，迷醉的时候胃里难受，脑袋眩晕得难受，清醒的时候我的心痛得难受！

梦莹服侍在我床上躺下后，她俯身看着我，轻声说：“我去给你煮碗汤，对脾胃有好处，喝白酒很伤脾胃——”

我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梦莹，你回家吧？我已经没事了——”

“我还不放心，等给你煮了汤，我再回家。”梦莹朝我呡唇一笑说。

我刚还想说什么，梦莹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示意我不要再说了，她主意已定——

梦莹出了卧室，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个女孩子真好啊！基督修女！大善之人！从她下午下班离开公司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担心我的安危，一路跟踪我；在红灯区面对四五个马仔，她用智慧与勇气赶走了那些流氓；我吐了她一裙子，她竟然还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别忘记了！她可是肖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啊！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双眼，眼前全是允允的脸，我无处可藏，于是我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护板，天护板上映满了允允的脸，我依然无处可藏——

不知不觉我的眼里已含满了热泪——

我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双膝，呆呆地看着对面粉墙上的一个点——

这次跟平时不同，我深深地意识到我已经失去了允允，或者说允允已经失去了我。其实对我而言，这两者都意味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不能再呆在允允身边了。看来星座学果然是门伪科学，允允是我星座学知识的启蒙老师，是她带我认识了星座学，我也一度以为星座学就像中医经络一样，是微妙而不可言说的，你看不到，可它却存在——

但是实践证明，星座学是门伪科学。星座学上预示我和允允是美妙的一对，我会一辈子守护在允允身边，可是事实却不再是这样——

想起允允坐在西西里庄园露台上，深情地对我说“我就是那个雪人，是你温暖了我。你给我带来了最真挚的爱情，所以我要用一辈子谢谢你。”

想起我们头顶夜空，当一颗流星滑落时，她对我“我不怕死，我只怕死后，再也无法见到你！”

想起那天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她义无反顾地扑上来，推开我，用自己娇美的身躯挡住了那辆冲撞上来的货车——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

而我只能俯倒在自己的双膝间，抱头无声地痛哭——

梦莹悄然走进卧室，向我走了过来，直到她从侧面温柔地环抱住我，我才发觉她——

“铭铭，别难过………”梦莹温柔地环抱着我，贴着我轻声说，“别难过………”

“铭铭，要哭就大声哭一场，然后把什么都忘掉………”梦莹看着我，她的情绪明显受了我情绪的影响，眼圈微微泛红了。[m ]

眼泪顺着我的面庞无声地滑落，我喃声道：“她不懂我………她真地不懂我………”

“我懂你！………”梦莹看着我喃声说，“我懂你，我愿意懂你………”她的睫毛微微濡湿了。

我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梦莹含泪我说，“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从开始的开始………”

我道：“你不懂我的心痛………”

“我懂，我懂，”梦莹含泪看着我说，“我懂，我真地什么都懂！我一直在关注你，从开始的开始——”她把我环抱得更紧了——

她附在我耳畔，轻声说：“我懂你的心痛，我懂你的无奈………虽然你并不知晓，虽然你不会相信，但是，你一直在心中，在我梦里，从开始的开始………”

我仰脸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或许是完全不懂——

梦莹迎视着我的眼睛，眸子里泪光点点——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一定会感觉到突然，你甚至会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她定定地看着我说，“可是，不只是你，我对自己都感觉到突然，感觉到莫名其妙………可是你已经在心里了，你已经在梦里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是的，是的………”她看着我说，“我爱上你了！不知道是从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可是，我爱上你了，我真地爱上你了………”

说着她用力喘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以看出她此刻说出这番话，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的——

她说：“我上次在‘温泉’酒店救允允，我帮她从我哥手里赎回她那些裸照，我做这些都只是因为你，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为允允伤心难过………可是，我不能再容许允允伤害你了，不管她出于何种理由，不管她心中有再大的难言之隐，她也不应该这么狠心来伤害你………”

她说：“我知道你痛，我知道你的心在痛………坦白地说，我并没有勇气向你表白，我也没想过会在今晚向你表白，可当我看到你无声地痛哭，当我看到你的热泪，我似乎什么都可以不顾了………”

我还是愣看着她，张了张嘴——

梦莹伸手用指腹轻轻堵住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