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就在我们走后,我听说父王对外发出大漠追杀令,当然这不是指我,而是在那日,驸马也居然出逃了。
驸马胆敢出逃!这件事令父王大为恼怒,我可是这大漠唯一的公主,这样对待我,难不成是不想活命了吗?话说回来,还真有不要命的,这就是那位被内定的驸马,他居然敢抗旨不从。
婢女蝈蝈前些日子呆在王宫的时候,曾经偷听到父王的一席话。她告诉我说,那驸马说我是整个大漠里最彪悍的女人。驸马从来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呢?对于那位驸马的模样,如此看来,倒让我也好奇得很。
我从小跟着二姑姑纵横四野,学会了马上的所有功夫,还跟二王爷学了骑射。总之,男孩子能学会的马上功夫,我全部学会了。但是,我却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因为父王不想让我回宫。
宫里共有十八位王子,只有我一个公主,那些后宫的妃嫔们恨不得早点把我碎尸万段。因为父王下过指令,我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我说过很多次,不要那个什么劳什子皇位,但父王哪里会听我的话,我们一直为此事闹得很僵。
那晚,我和蝈蝈出来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去了。不如我们一起浪迹天涯,过着自由自在无人约束的日子。天高父王远,四海任纵横,也不枉来此一生。主意拿定,我便不会再听任何人的劝解。
“大小姐,我们这样出去,随身也没带什么东西,以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睡在哪里啊?”蝈蝈长一张胖胖的笑脸,整天笑嘻嘻的,自她打小来到我的身边,我就没有见到她苦恼过。只是,她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那年冬天,北风哗啦啦地刮着,连整个人都能被刮到西天去,她被二姑姑的侍从发现,从草垛里抱了回来。那么冷的天,很多动物都冻死了,她的身上居然藏着一只蝈蝈。而且,抱回来那天,可能因为身体回暖的缘故,那蝈蝈居然叫了几声。
二姑姑说她既然跟蝈蝈有缘,又没有名字,不如就叫蝈蝈吧。就这样,她一直在我二姑姑家,和我一起长大。吃喝拉撒睡全在一起。不过,因为她是婢女,我是公主,我比她身上自然多些劳什子公主病。
比如说我不喜欢吃生冷的东西,蝈蝈必须大冬天的给我暖肉,不是现场烤肉我不吃。冷肉要放在她的怀里暖暖也行,总之我要吃热热的烫烫的带有温度的食物。
再比如我睡觉的时候喜欢睁开半只眼睛。我睡觉睁开半只眼睛的事情,还是蝈蝈在我十岁那年她偶然发现的。
有一晚,她陪我在帐内睡觉,睡到半夜,她夜里起夜后回到床上,居然看见我呼呼地睡得很香,但是唯有一双眼睛还半开半闭着,把她吓得妈呀一声直接从床上跳到外面。
还好,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大漠的风沙总是如刀剑刺身,她受不了外面的刀剑,就只好无奈地回到屋里,在炉子边上整整猫了一夜。
第二天,她跟我二姑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二姑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二姑姑问她:“蝈蝈,你看见哪个练武的人,睡觉的时候是真睡的,那是素罗在梦里练功呢!”
“我怎么瞧着都不太像练功。”蝈蝈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被二姑姑的谎话骗过了。
等到这件事过去约莫有半年的时间,有一天晚上,二姑姑也夜里摸到我的床边,想亲自前来验证我夜里睡觉的时候,是不是真能睁开半只眼睛。
后来她手拿灯烛上前仔细一看,果然就像蝈蝈所说的,真实无二。
于是,次日,她便把这件事说给二王爷听,二王爷又把这话过给三个表哥听。结果,这件事最后就变成公主居然有夜观天象的神力,据说公主还是一个非常彪悍的女人。
传说就是这样,越传越神奇,越传越夸大,就像大漠的狂风一样,肆孽嚣张,谁也阻住不了。
作为公主本人,我却不以为然,我还是那个喜欢自由自在浪迹天涯的素罗公主,不喜欢这些人没事嚼舌根子瞎说。不过,以本公主的脾气,这些事情原本也入不了本公主的心。省下来的时间,本公主倒喜欢在房梁上翘起二郎腿,好好地睡一觉。这样,即便是蝈蝈想看到我的半只眼睛在夜里是否睁开,也是难上加难了。
我这可不是什么公主病,现在我和蝈蝈已经离开了二姑姑家,我要学会保护自己。不仅保护我,我还要保护那个蝈蝈。现在她跟着我混吃喝,我得罩着她。
“天当铺来地当床,日月星辰伴我眠。至于吃什么喝什么?不是有草根吗不是有雨水吗?不是还有这满地乱跑的兔子狍子那些猎物吗?有我在,自然饿不着你,说不定比在王府里吃的用的还好呢!”
我很得意,这些对于我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我今天都十七岁了,自然十分想表现一下自己,让蝈蝈看看我的真本事。
“那你这身的衣服,知道是谁的吗?”
蝈蝈看着我一身男装打扮,没事的时候也想拿我开心。
“你这是偷了谁的衣服?”
“自然是三儿的衣服。”
三儿是个呆头呆脑的男孩子,每天负责给我的马喂草。我们的身材差不多,但是因为我的身体还是像小草一样漫无边际地继续疯长。所以,穿上他的衣服还是显得晃荡晃荡的,根本不合身。
“这样吧,等我们找到一处驿站,叫打杂的给我弄一身合身的衣服过来,也给你弄一套,怎么样?”
我拍拍蝈蝈的肩膀,一身的江湖豪气。
不过,这些年,我的确把蝈蝈当成了我的亲人。蝈蝈看着自己现在身上的衣服,是一套褐色的女式常服。
“素罗!”
她干脆不叫我大小姐了,我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我们要到江湖上去混,如果哪位客官问起,就说是男孩子娇气,用了女名也罢。
“要不,你帮我也去偷一套,我看见三儿,那个我心里有点心慌。”
算起来,蝈蝈还要年长我两岁,她已经懂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了。
“好吧,就这一次,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了,哪天我把你弄丢了,你要学会自己狩猎,自己找吃的找喝的。”
蝈蝈一听这句,两只胳膊插在半腰上,横眉冷对,看上去比我倒更像是一个悍妇。
“素罗,看在你跟我一起玩耍多年的份上,我且饶了你,以后你不能这样说我,我们现在是一起出去闯江湖的患难兄弟,我就是哥哥,你就是弟弟,以后我保管你饿不着,累不着,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你信不?”
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脯,那两只胸前的肉球被她震得直颤悠。
敢情,这算是两名女娇娥化身女汉子闯世界。只是,两个人的个头加起来,还不及草原男人的半个身体壮。
我一直怀疑我这丰满略显苗条的身体出自江南,不是大漠的正统血脉。可是父王对于我的身世一直讳莫如深,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的身世,因宫外曾把我的身世传得沸沸扬扬。
闲话少叙,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说话间,在我们的正前方,一匹匹快马掀起漫天尘土,已以最快的速度,向我们飞奔而来。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再费唇舌。
“蝈蝈,快上马,说不定是二姑姑的追兵到了!”
我飞身上马,也不顾蝈蝈是否跟在我的身后,向着远方快马扬鞭,身似飞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