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垠县,右北平郡治所所在,北伐骑兵的集合地。
春寒料峭。
骑兵们都冻得发冷。我还好些,还能借着烈酒暖和暖和身子。
行军不得饮酒,但天冷到这份上,就没人顾得上了。章哲虽然自己不喝,严格的执行着自己下达的禁酒令,但对我们这些小军官,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田琪是有钱人,他在边市上买下了上百坛酒,一人一坛。我瞧不起他收买人心,没喝他的酒。
已经整整七天了,北伐的骑兵还没凑齐,本来按照荀豫——护乌桓中郎将下达的命令,幽州诸郡筛选出来的骑兵应该在大前天就到达这里、汇合整训了,可现在除了我们涿郡、广阳郡以及右北平郡的骑兵外,乐浪郡、玄菟郡、渔阳郡、辽西郡、辽东郡、代郡、上谷郡等其余七郡的兵马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乐浪郡、玄菟郡、辽东郡、代郡四郡距离右北平郡较远,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外界条件,他们来得晚可以理解,可是辽西郡、渔阳郡、上谷郡离得这么近竟然也没来,这可让人不得不万分气愤了!
要不是这群混蛋,我们哪儿至于在这冰天雪地里多等这么多天!
早上,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方佐等人打听:“其余七郡的人来了吗?”
黄鑫正好在营帐里,他凑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道:“代郡那边传来消息了,匈奴那边又有动作了,代郡、上谷郡、渔阳郡的兵马停止调动,他们三郡的骑兵不参与这次行动了!”
“匈奴这群杂种还真是不老实啊!我恨不得飞到并州去教训教训这群胆敢冒犯我天朝上邦之虎威的杂种!”文俊冷哼道。
“得了吧,就你的能耐,别被匈奴人教训了就算走运了!”颜优嗤笑道。他和文俊家境相仿、官职平级、阅历相近,私下是很好的朋友,常常互相揶揄。但与“胸怀大志”的文俊相比,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我所住的营帐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方佐、黄鑫、文俊、颜优四个人,以我们的家世和官职住在一起正合适,要是真让我们跟乔老二、许越广这些人住在一起,我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痛快的。本来以田琪的身份也该跟我们同住,但章哲也好,文、颜、方、黄也好,他们都知道我讨厌田琪,因而有意无意的将田琪排斥在外。田琪最终是跟章哲同帐而宿了。
“说得对!子美啊,你以为你是子安兄么?”黄鑫指着我冲文俊笑道。“子美”是文俊的字,颜优之字为“公秀”。
文俊涨红了面庞,嚎叫道:“我水平不如子安兄,难道还不如你们俩?!”
“接着嘴硬!不服的话出去比划比划!”颜优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哼!领军打仗看的是战术,不是将领的个人勇武!”文俊仍在嘴硬。文俊能在涿郡二十余个县的县尉中脱颖而出,其武艺上是较为出众的,但拿来跟我们几个相比就不够看了。事实上,他的武艺放在经由我训练多年的涿县骑兵中顶多排进前三十,算不得特别顶尖。
我们正拿文俊开玩笑时,军帐门帘却突然被人掀开了,门外呼啸的冷风倒灌而入,害得我们四个直打哆嗦。
两个满身冰雪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前者脸颊冻得通红,一脸老实相,正是乔老二——他前几日被章哲赐名乔汉英,仍是低贱的双名——后者倒是一身英气、颇为不俗,只是他戴着斗笠,使得我们看不清他的面容。
“诸位大人,这位大人要见你们!”乔汉英说完,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军帐。
“大人?阁下是……”黄鑫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做代表开口问道。
来人将斗笠一摘,露出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庞来,他开口冲我和黄鑫笑道:“子安兄,伯兴兄,怎么,一年不见就不认得辽西公孙畴了吗?”
我心里一突,忽然想起了这人是谁!公孙畴,辽西郡都尉,涿郡前任郡守公孙备的族弟!
他来做什么?是为了那公孙备的死因来找我报仇?不会啊,杀公孙备的是许乙、高狗子那些江湖上的杀手,查不到我头上啊!再说,我都因为“保护不力”而被贬职了,照官场的规矩这事儿应该了了啊……
我正胡思乱想间,黄鑫已经站起身来跟公孙畴聊了起来:“哎呀,公孙大人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子美,公秀,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乃是辽西郡的太守副贰、郡都尉公孙畴公孙大人!他是咱们原来的太守大人的族弟……是堂弟么?不好意思,是堂弟!……你们别看公孙大人年轻就小觑他,他可是带兵打过硬仗的人!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跟随着子安兄在上谷郡迎击鲜卑敌寇,那时候幸得公孙大人驰援,否则我等可是性命危矣啊!公孙大人,这两位都是我们涿郡世家子弟,这位是故安县县尉文俊文子美,这位是良乡县县尉颜优颜公秀。”
“见过公孙大人!”文俊和颜优早已站起身来,此时双双冲公孙畴抱拳道。我这才想起来,站起身来表示一下对公孙畴的欢迎。
“文兄,颜兄,小弟字‘子泰’,两位唤我表字好了!”公孙畴客气的说了一句,而后冲我问道:“子安兄,我看你面色不好,怎么,生病了?”
“没有!”我强笑一下,问道:“子泰贤弟,你此次前来右北平郡所为何事?”
“嗯?不是说护乌桓中郎将荀大人要组织精兵北上教训鲜卑吗?这不,我领了一百五十个辽西精兵前来,别看我这回带来的人少,但他们可都是能一人双骑、举弓骑射、以一当十的好汉子呢!”公孙畴颇为自豪地说道。
听公孙畴这么一说,我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
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公孙备那件事上我这做了亏心事,就难免疑神疑鬼了!
黄鑫苦笑一声说道:“真不愧是边郡历练出来的男儿,我们涿郡一共才挑选出来了一百零八个人,这还包括我们几个在内呢!”
“这么少?那这次的作战计划能实现吗?”公孙畴低声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