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了,高狗子,你是不是还对密室的形成有疑惑?我可以告诉你的,让你好安心的上路!”雷无鸣一边狂傲的笑着,一边扬着剑向我走来。
“不用了,其实我都知道!”一直安静地做个听众的我突然听到了我最想要听到的声音,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知道什么?!我知道,你很憋屈,但你不必如此欺骗自己吧!”雷无鸣愣了一愣。
“我知道密室是怎么构成的!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密室!卯时,你杀死吕纯斌、离开他家的仓库时根本没有插上门闩,等到午时过后,你带着徒弟前往吕纯斌家的仓库时,故意做出打不开门的样子,然后用剑从库房大门的缝隙中‘拔出’了门闩,并在门闩上留下了剑痕。你们走后,吕纯斌的家人这才发现了吕纯斌的尸首,他们在你的授意下将此事上告了官府,官差看到了门闩上的剑痕后,自然而然的也把这件案子当成了密室杀人案!说起来,这把戏真是再老套不过了!”我忍不住摇头道。
“老套又怎样,管用不就行了!”雷无鸣冷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死而无憾了吧,是你自己自裁呢,还是我帮你?!”
“其实,我还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如果说,吕纯斌跟你之间的所有勾当我都是早已知晓的,你信不信?”
“哈哈哈哈……高狗子啊高狗子,你也是好面子的人啊!这才叫死要面子呢!”
“我是说真的!嘘——听!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耀武扬威这么长时间了吧!”
“这是……这是……高狗子你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你竟然勾结了官府!”
“噢,我也忘记告诉你了,昨晚上我整晚都没睡!除了解决掉钟青家的事情外,我还特意造访了洛阳县衙,前去——自首!顺便帮他们收拾了你,好替任重老大报仇!刚才你跟我说‘半日之后,全洛阳江湖都会知道你和欧阳白露投靠官府,联手伏击我雷无鸣’,我说你错了,欧阳白露并没有投靠官府,但我可没说我高狗子没投靠官府!”
就在我和雷无鸣争执的时候,大队禁军已经将钟青家团团围住,与此同时,钟青家的外墙上也架起了上百架弓弩。
这是北军射声营,任重老大就是死在这些利器下的!雷无鸣能享受这个待遇,真算得上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高狗子,就算我要死,也要你付出代价!”雷无鸣瞧着外墙上寒光凛冽的箭矢,冲着我发出了最为癫狂的咆哮。
满目血丝的雷无鸣身子突然如离弦之箭一般朝我“射”来,我被他的必杀气势摄了心魂,一瞬间的恍惚使得我离通往死亡的大门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我勉强稳定住精神,抬手将手中淬了毒的匕首射向雷无鸣,以求打断他的攻势,同时双腿一屈、身子一矮,侧身准备向一旁滚去。
雷无鸣没有上当,他在突进的过程中翻了个剑花、拨落了我射出去的匕首,而后脚尖向我逃离的方向略一偏转,强行更改了奔袭而来的角度,疾若奔雷的连续七剑刺向了我上半身的各大要害。
我曾经研究过雷无鸣的剑法,但当我真正跟他对敌时,才知道已研究好的套路在电光火石的实战中发挥不出分毫作用。
既然逃不了索性便不逃了吧!我虽然自首了,但也至少是个发配充军的下场!既然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咬牙,顿住脚步,将头抵在怀里,朝雷无鸣冲来的方向一滚,正好滚至了雷无鸣的脚下,却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了方才七剑中的六剑。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个子矮的好处,若非我天生身材矮小,焉能大难不死!
但我的背上还是挨了一剑,眼尖的雷无鸣当即将空着的左手朝我背上的伤口按了下来,顿时我感觉到伤口上火辣辣的生疼无比。
我把头伸到了雷无鸣的胯下,同时伸出了双手死死地钳住了雷无鸣的两脚脚腕,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将雷无鸣的身体往上掀起。雷无鸣的剑术没的说,可下盘还没练到稳如泰山的境地,这就是我的机会!
雷无鸣被我掀起的瞬间,双脚连环踢出,将钳制住他身法的我朝外踢倒,而后一个“鹞子翻身”安稳落地。我趁着他还没落地的工夫,拼了命的朝院子西南角的柳树那儿跑,只要跑到那里,我就进入了射声营弓箭手的死角,到时候万箭齐发,雷无鸣武功再高也难以活命!
雷无鸣眼观六路,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中长剑向我掷来。我避过了全身要害,却被他的长剑伤了脚踝!这一刻,我的心里一阵冰凉。
我忍着剧痛向柳树跑去,雷无鸣发足跟上。我已经听到了万箭离弦之声,却没料到他将这一波箭雨躲了过去!
我连滚带爬来到了柳树下时,浑身大汗的雷无鸣也追了上来,当我俩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一定长短时,射声营的弓箭声也戛然而止。
“我说过,就算我死,也要拉你陪葬!”雷无鸣瘪紫了一张脸,冲我狞笑道。我看得出,刚刚躲避箭雨的短短时间内,他已超出了自己的极限!
我望着疯如猛兽的雷无鸣,长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噗!
我的喉咙快要被雷无鸣捏碎的瞬间,我颤抖着完成了最后的努力。
“哪里来的……匕首……”
“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常常去的地方,埋藏备用武器。刚巧,三年前我在这柳树下埋了一柄……”
——————————
秋天,终于到了。
我等了好久。
虽然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但能离开闷热骚臭的囚牢对我来说已经很是幸福。
今天是我被发配塞北充军的日子,也是我待在洛阳的最后一天。我要好好看看这座城市,或许,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北城门外,身形有些佝偻的董宣背着手站在路边等着我。
“年轻人,你好啊!”
“董大人,你好!”
“你要被流放塞北了。”
“是啊!这不是您给判的吗?!”
“嗯,虽然你自首有功,但功不掩过……”
“董大人,这些您跟我说过好多次了,我能理解!再说了,您答应我放过熊晃,这是一笔交易,您并不欠我什么!您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再解释一次吧?”
“呵呵,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您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您是假死的,而刘黄跟您是联手的同盟关系?”
“嗯!说实话,那天深夜你潜入我家找到我、并把我长久以来的布局说破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震撼也很无奈!”
“其实很简单,我从雷无鸣手中救下关双后曾偷偷问过他,他说他其实是刘黄花大价钱请来保护您的,那时候我就知道刘黄的‘买凶杀人’是假,借机消耗洛阳黑道势力才是真!再加上刘雄最后来见我时所表现出的异状,我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说起来湖阳长公主真的很懂得如何撒谎,她对我所言十句中有七八句是真的——比如她是真的很厌恶您——这才让我难以判断!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湖阳长公主应该跟您也有交易,她扶持了一位皇子,而您在皇帝面前说的话很有分量,她想要获取您的支持,因此只能听您的吩咐算计我们了!”
“……谢谢你,年轻人!谢谢你没有跟别人说破我的布局!但我还有些疑惑,你当日明明有机会杀我,为什么要放弃,后来又为什么要来自首呢?以你的武功,我手下的人可抓不住你啊!”
“……董大人,您知道我为什么猜到您是假死的吗?”
“不是因为长公主的原因?”
“不是!”
“噢?愿闻其详!”
“还记得我那晚和刘雄、熊晃去刺杀您——现在想想您身边当时一定有大内高手暗中保护,是吧?——您当时正在审阅政务,您批示要尽力救济乞丐,对吗?”
“这有什么问题或破绽吗?”
“有!破绽就在您‘死’后,洛阳城中乞丐的数量还在一直减少中!这就是我猜到您假死的依据,也是我无法杀您的原因!至于自首嘛,还是那句话,我想给我的恩人任重报仇就只有借助您的力量了,所以我才会……呵呵……”
“年轻人,你,不是个坏人!十年刑期不短,但我相信十年后你又会是一个好男儿!”
“董大人,承您吉言,十年后,我会回来看您!”
“哈哈,老夫今年都七十三了,还有几年活头?!你到时回来,肯给我这老顽固上柱香,我就心满意足了!年轻人,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