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春阁。
我踢开了一间客房的房门,拉着忸怩的孟玉儿走了进去。
“钟青,滚过来见我!”我大喝道。
“谁呀,这么没规矩?!大爷我才刚躺下呢!”花帐中传来钟青疲惫的声音。
我抄起一根没点火的烛台便向花帐掷去,烛台“砰”地一声撞击在帐内的床榻上,听声音好像没砸到人。
“啊!”帐内传出一名女子的尖叫,然后传来了钟青安慰这女子的低声絮语。
我等钟青住了嘴,穿起衣服、掀开花帐的时候,才出声讥讽道:“行啊你,钟青!不花心思养家也倒罢了,还能逼得自己的媳妇儿上街卖花儿为生,自己却跑来这种地方花天酒地、跟新相好的亲热,你他妈还是人吗?”
还在给衣服系扣的钟青抬起头来看到我,当时便愣住了。但当他看到我身后,把脑袋歪在一旁的孟玉儿时,眸子中却燃起出离的愤怒。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趿拉着鞋子朝我疾走两步,指着我身后的孟玉儿冲我高声叫嚷道:“她不是我媳妇儿!我挣来的钱没必要用来养活她!”他额头上血脉偾张、青筋暴起、须发倒竖,又兼之满面通红,想来是喝了不少的酒。
我听到他这话登时怒了,挥手震碎了房中的一件家具,也不管他是不是酒后失言,当即对着他骂道:“你混蛋!她虽然不是你的正妻,却也是你娶进家门的,你这么说良心何在!难道玉儿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
钟青看到我掌断家具、听到我的前一句怒喝时,脸上浮现出畏惧、痛苦、挣扎、犹豫之色,一身火气眼看着就要收敛殆尽,他也就要变回成平时那个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钟青了,但当我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他忽然又梗着脖子冲我叫道:“玉儿?玉儿!高狗子,你他娘的叫得好亲热!我就知道这贱人不守规矩,竟然跟你还有一腿!高狗子,你说,难道她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怔了一怔,忽然怒从中烧,抡圆了给了钟青左脸一巴掌,冲他喝问道:“钟青!你个狗日的喝得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这种话岂能乱说!我跟你媳妇儿清清白白,能有什么?!”
“能有什么?!她把第一次都给了你,你问我能有什么?!”钟青双眼血腥地揪着我的衣襟怒吼道。
什么?!我的脑袋轰的炸开了。
在我的脑海中,时光又回到了五年前我们在青楼中第一次遇到孟玉儿的场景。那晚,我们用猜拳的方式来决定孟玉儿陪谁,结果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那晚赢的人是我,而不是钟青?!
我顿时冷汗直冒,思绪如小鹿乱撞。我略带慌张地回头去看了孟玉儿一眼,见她眼角含泪的微微点头,我霎时间再次懵了。
“哈哈……哈哈……怎么样,别跟我说你不记得了……高狗子,你说啊!”钟青松开了抓住我衣襟的手,转而用手按着自己的头颅,低声咆哮道。状如疯癫的他看起来非常可怖。
“……可是,那是你们成亲之前,孟玉儿还在做……做娼妓时候的事。从那以后,我再没碰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定了定心神,努力使自己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真的?”钟青突然变得有些兴奋,他又抓着我的衣领,盯着我的双眼,似要向我求证。但我还没回话,他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便再次黯淡了,他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用我和孟玉儿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是你,那又怎样!她还不是和别的男人……还是父亲说的对,婊子无情!把你娶回来我就是他妈的自己给自己找绿帽子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还没反应得过来,我身后原本畏畏缩缩的孟玉儿便扑上前来,俯下身去扯着钟青的衣服嘶喊道:“钟青,你个没良心的,你冤枉我!我自从嫁给你后什么时候偷过人!你说清楚!你有证据吗,你就诬陷我……你说啊!”
孟玉儿的音调越来越高,最后的尖锐的呐喊声简直如九幽地狱的冤魂的叫喊声一样凄厉,让我不禁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钟青似乎也被自己平素温柔如水的小妾的突然改变吓得魂不附体,他的神情似乎是想申辩什么,但他涨红了脸,口中却始终难发一言。
我见此机会赶紧将两人拉开,冲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别这样,我觉得……你们俩之间肯定……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我所从事的行业注定我要经常替人解决纠纷,但我以往都是拿刀子来“处理”纠纷的,处理的也大多是利益纠纷。这是我第一次替人家解决家庭纠纷,我说出来的话都是坑坑巴巴的。
“我说!”钟青拍掉孟玉儿的手,将他怀疑孟玉儿出轨的事情和“证据”都说了出来。
钟青怀疑孟玉儿是从两年以前开始的。钟青那时候每天傍晚回家,却经常会发现孟玉儿不在家,而只有孟玉儿的侍女雅儿在家。他问雅儿“夫人去哪儿了”,雅儿的回答总是“去了菜市”,开始的时候他并无甚大疑心,觉得可能是孟玉儿白天忘记买菜了,所以她不得不在傍晚时分前去菜市购买。
但后来他见总是如此,就心生了怀疑。他疑惑为什么买菜不让雅儿去买,为什么孟玉儿每次都忘记买菜非得等到傍晚的时候才出去买。为了找到答案,他开始特意追查孟玉儿的行踪。
钟青乃是青霜阁出身,负责的就是红雪楼的内部监察一事,他想要跟踪雷无鸣之流肯定不行,但想跟踪孟玉儿这样的弱质女流按道理来说却该不成问题。
但问题是,他跟踪孟玉儿从没成功过!他总是不知不觉间被孟玉儿甩掉了!所以他疑心更甚,想到孟玉儿很可能是借买菜的机会去偷会情人!
但由于他一直找不到孟玉儿出轨的证据,这种事他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让别人帮忙,于是他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心底。只是他心中对孟玉儿的怨念与日俱增,因此逛青楼“泄愤”的时间也与日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