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已经转变为我的专职车夫的刘雄隔着车帘轻声说道。
我走下马车,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快步走进了这间挂着“天香亭”招牌的硕大厅堂。
我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赶车的刘雄,另一个则是“裂地剑”穆夏。
天香亭的门前连一个守卫都没有,但这里面却满是高手,据说连其中端茶倒水的伙计都有羽林军士卒的身手。听说这些伙计都是犯了事的悍卒,原该罚去边关做苦役的,但由于天香亭幕后老板的皇族背景而得以留在此地做工赎罪。
“阁下有什么需求?是赌博呢?还是与友人会面?”进去后没走几步,一个膀阔腰圆、满脸刀疤的八尺大汉便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是这里明面上的掌柜,名叫“胖子张”,他原是边军中的一名军侯,手上沾了近百条异族的人命,在军中颇有威信。后来他因为不满领军校尉克扣军饷而杀死贪官,虽然他的举动平定了军中即将发生的营啸事件,却最终获了死罪。天香亭的后台老板看中了他的果决性格和重义性情,把他要来了天香亭,给了他个看赌场的活儿干,谁知他却靠一双铁拳把原来的天香亭掌柜打得服服帖帖,甘愿将掌柜之位让给了他!毕竟他们都是囚徒出身,在这工作虽然有吃有穿却没自由,可谓是形同坐牢,那当然就得按照牢里的规矩,让能打的做大哥了!
“把你那一脸横肉挪开!死胖子!”我喝道。
“……是你?!”胖子张并没有生气,他先是一怔,后又显得有些局促,他左右四顾后,俯下身子来,对着还不到他胸口的我低声说道:“师傅,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通缉了吗?”
我很多年前就认识胖子张了,毕竟我有时候也需要到天香亭这种销金窟来潇洒一把、缓解缓解“工作”的压力。胖子张是这世上极少数的不是红雪楼内部成员却知道我身份的人。不过,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远没有我跟孙三、刘七他们之间亲密,胖子张甚至不知道我在红雪楼中的具体职务。而且我这当师傅的也并没有教给胖子张什么功夫,只是我在来天香亭找乐子时揍过他几次,他技不如我,因而甘心唤我“师傅”罢了。
“别管那么多!带我去庚字七号房!”我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在他耳边说道。
“庚字七号房?你约了什么人?今天午饭后庚字三号一直到庚字十一号全被一伙人包了下来,会不会是……”胖子张紧张地问道。
我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打断道:“放心,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但混江湖我比你有经验!快带路吧!”
转过几个弯,上了一层楼,我终于走到了二楼临街位置的庚字七号房。
胖子张悄无声息的退下了,刘雄犹豫了一下问道:“高兄,我是否进去?”
“你去盯着刚才那个胖子张,看他有没有泄露我的机密。”
“好!”刘雄方才挤在一起的两条浓眉顿时松了开,他点点头,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跟在我身后的穆夏看着这一幕,不禁皱眉道:“高叔,你连你徒弟都不信吗?”
听了穆夏不满的口气,我不禁莞尔道:“你师傅雷无鸣完全信任你吗?”
“那当然!家师待我如亲子,他亲授我武功,不论寒暑从不停歇……”
“打住,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见过他洗脚吗?或者说,他当着你的面敢洗脚吗?”我冷笑着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这与他信不信任我有何关系?”穆夏满面都是怀疑的神色。
“当一个人洗脚的时候,首先,他的整个身心会很放松,他身体所能形成的有效防备会很差;其次,洗脚时不能穿鞋,如果突然遇袭难以迅速逃脱,这点你当应该早已明白;最后,你师傅的命门在脚心!”
“什么?!”穆夏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不由得笑了笑,说道:“从来不知道你师傅的命门吧!我看你们师兄弟四人应该没一个人知道吧!”
“我们确实不知道,不过高叔你……”
“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我喽!我是从任重老大那儿听来的,他和雷无鸣的武功都受过老楼主的亲自指点,因此他能看得出来雷无鸣的命门在何处!——现在,你还认为你师傅对你们十分信任吗?……好、好、好,我不跟你争!”我见穆夏有些急了,于是拍着他肩膀说道,“别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就当雷无鸣很信任你们吧!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信不过那胖子张吧!那胖子张是戴罪之身,如果他把我卖给董宣的话,就能减罪,到时候就可以获得减刑、早些重获自由,大利当前我怕他把持不住、失了江湖义气,因此才派人看着他。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总没错吧!再说了,那刘雄是湖阳长公主刘黄的人,我也信不过!”
正这时,庚字七号房中传出了欧阳白露的声音:“狗子,既然来了,还不进来一叙!”
我拿眼一扫庚字七号房两侧的三号房至十一号房,感受到那几间屋子中都是空的,因此才放下心来对穆夏说道:“走吧,进去吧!”
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打眼正瞧见面对着房门而坐的欧阳白露。他的身后七尺以内站着欧阳国,七尺以外还站着八条大汉。这八个人我认识,他们齐称为青霜阁“八大力士”,乃是欧阳白露培养的心腹,原来在青霜阁中时就只听欧阳白露一人调遣,连时任青霜阁副阁主的“青芒剑”诸葛卿的命令都不听从。
欧阳白露的目光越过我的身体,望向了我身后站着的鼻青脸肿的穆夏。他面色不虞地开口问责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不是让你带蓝二来吗?”
“蓝二,我保了!另外,你需要给穆夏道歉!甭管你跟雷无鸣之间恩怨有多深,牵连小辈总不合你在道上的身份吧!”
“小辈?这姓穆的年纪比你都大吧!”欧阳白露冷言讥笑道。
“但他辈分小!”我也毫不相让地与其针锋相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