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们来的够早的啊!”高狗子还未走近便大声叫道。这种大大咧咧的状态才是我最熟悉的高狗子,也是我和他相处时觉得最舒服的情况。
“你们俩来的也不晚,现在应该还不到卯时。”刘平淡淡的说道。
“你要办的事都办好了?”左袖飘飘的任重冲刘平问道,看来他还是不习惯身体上安装假肢,就像我最开始时那样。
突然间,我发现任重的相貌虽然平平无奇,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有特色、很好听的——至少比我和王寅的要好听。他的嗓音深沉而不粗糙,坚实而不聒噪,还带着一种让人信任及信服的力量!
“唔,这也算是一种魅力吧!”我小声自言自语道。
“嗯!”刘平微微颔首后答道:“这是你需要的东西!”言罢,刘平从白马身上挂着的一个黑色的大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灰色的包裹,将其扔给了任重。
我有些糊涂了,因为高狗子和刘平谈判时并没提及刘平需要付给高狗子些什么?因此我猜测,他们双方一定私下里又见过面!
“什么味道?”我心生好奇之下凑上前去,却在甫一靠近那灰色包裹时,就被那布包中散发出来的腐臭之气熏得落荒而逃。
任重和高狗子接到灰色布包时脸色也变了一变,高狗子皱着眉头埋怨道:“不是让你用石粉腌制好他的人头吗?怎么弄得味道这么大?这让我们怎么往回带?!……”
他的人头?公孙备的吗?哦……
我转瞬间便明白了任重和刘平之间的协议:任重杀死公孙备后并不直接割去公孙备的头颅,而让刘平能够“发现”公孙备的全尸,杀人却不毁尸,如此一来案发后案件对刘平造成的负面影响会小一些,之后朝廷追查下来也不会赶尽杀绝;刘平收敛了公孙备的尸首后,再将其头颅割下来交给任重和高狗子,这样他们二人也能回去领取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佣金了!杀手行当最终大多还是要看人头“验货”的!
我正在思索着,任重却挥手制止了高狗子的责问:“我想并不是刘县尉爽约、没有使用石粉,而恐怕是用了石粉也没有用吧!”
见任重替自己说话,刘平羞得通红的脸色也有所好转,他苦笑着解释道:“还是任兄见识高!不是我出尔反尔,而是因为昨晚我一时疏忽,暂时存放着公孙备尸首的营房被我手下的一些素来行事鲁莽、彪悍的兄弟闯了进去,他们向来不满公孙备聚财暴敛、作威作福,因而一时愤起,动手碎了公孙备的尸体,结果公孙备的头颅也被刀斫枪刺得面目全非,我怎么涂抹石粉也不顶用了……任兄,高兄,实是对不住了!”
“无碍的!贪官恶吏,天人共厌,我能理解!”任重的淡然依然如故。
交割完了公孙备的头颅,刘平一拱手,翻身上马。
“你这就要回去吗?”见他这番动作,我仰头问道。
“是!”
“回涿郡?”
“是!”刘平冲我笑了笑,又冲高狗子、任重一拱手,言道:“卯时三刻,我们就要护送公孙备的灵柩返回涿郡了,时间不早了,在下这就告辞了!诸位,有缘再会!”
高狗子一咧嘴,笑道:“还是不再会了吧!估计你也不想再跟我们扯上关系了吧!”
听到这话,刘平嘴角一扯,显得有些尴尬。见此情形,我和高狗子皆是忍俊不禁,高狗子更是笑得颇为畅快。
笑罢,高狗子突然严肃地说道:“你这人讲义气,够朋友!有什么难处或是仇家要处理,尽可以来洛阳我,我……给你打对折!”
“噗嗤——”我好不容易收敛的笑容又被高狗子逼了出来,此刻就连一贯古井无波的任重也笑出了声来。
刘平自然也笑了出来。此时,他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冲着我们三人抱拳道:“三位,咱们就此别过!”而后,刘平回马转身,挥鞭疾驰而去,只是在血红色的朝霞下留下了一个英伟的背影。
“你们也要走吗?”送走了刘平,我对任重、高狗子二人问道。
“看看吧!”高狗子和任重对视一眼,突然侧过头去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我心里有些纳闷,走就是走,不走就是不走,说什么“看看”算怎么回事?!
说实话,打心眼里我是希望他们能够留下的。毕竟无论是任重还是高狗子,他们的功力都在我和王寅之上,而且他们俩比我和王寅、甚至是比师傅有着更为丰富、更为专业的刺杀经验,若是能留下来帮助我们刺杀冯氏兄弟和黄大胆,我们一定更有胜算!
当然,我和他们俩彼此之间虽然渐渐熟络了、师傅与“红雪楼”楼主王凤也有旧交,但这刺杀王侯之事毕竟是性命攸关、祸及亲人的事,而且他们还是靠刺杀过活的职业杀手,他们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就像师傅说的,他们能不把这事给抖落出去,我们就已经该心存感激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的。
“其实,我和狗子本来是打算留下来帮樊前辈和你的,只是就在昨晚我收到了我其他四位兄弟中一位的传信,说是‘红刀子’和‘血衣堂’之间长久积累的矛盾终于迸发,二者在洛阳城内大火并!虽然这两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红雪楼’,欧阳白露和雷无鸣也是毁我左臂的仇人,但他们麾下的许多人还是‘红雪楼’中出来的‘老人’,甚至是在红云阁中跟过我的人!因此我不希望看到他们死在自己昔日兄弟的手上!而我的老兄弟们也希望我能赶回去劝架,以免发生更大的惨剧,所以我们俩决定……”说话间,任重虽然面色未变,但我看得出他的眼中满含歉意。
“老大,要不……我还是留下吧!”任重话才说了一半,高狗子突然打断道。
任重望了表情万分为难的高狗子一眼,目光中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高兴地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好!与朋友交义气当先,这才是我任重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