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一个人在这硕大的宫殿之中逛了起来，靳斯看着我越走越远的身影，停下手里的木棍，看着欧阳震。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欧阳震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他被靳斯的目光整得心里毛毛的，浑身都不舒服。

“你究竟是什么人？”靳斯突然严肃的问道。

这问话让欧阳震突然有些不安，“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我是欧阳震啊。欧阳家族的长子啊。”

“你不是欧阳震。”靳斯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自从有了冰灵公主鬼灵珠里的能力，也拥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能力。他感受到欧阳震身上的气并不寻常，即使对方努力压制着，但这气息与常人不同。

不是一个鬼灵妖灵甚至人类的气息，这让靳斯十分摸不着头脑。所以他才没有硬要跟着我而去，宫殿里他在刚刚都四处探视过，不会出现不必要的危险，所以他是故意留下来，要质问欧阳震的。

“你看出来了？”欧阳震收起刚才震惊的脸，变得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所以我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哦？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不是欧阳震？”

“你身上的气不同，我现在能够感受到不同人的气息，这应该是鬼灵珠的作用吧。”

欧阳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语不发。

那是一年冬天，嘉陵市区不知为何从入了冬的那一天起，便一直下雪。今日已经是下雪后的第二个月，这雪说来也奇怪，时下时不下的，实际并没积多厚。有时候连着下两三天，地面大概也就一扎的积雪，然后就停了。

天晴后，嘉陵市的温度低不到哪去，所以这积雪即使化成水，也冻不成冰。不过一两天以后又下了起来，就这么反反复复，是个天气无常的冬天。

那一阵子不老少人感冒，无论是男女老少，医院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连长廊上都是输液打针的病人。公交车的宣传电视上，天天播放着要多多注意保暖，注意天气。但这变化无常的天气，怎么注意都容易被折腾得感了冒。

他那时候不叫欧阳震，他还叫陈多多，是个常年居住在医院的钉子户。大概在五年前，就已经霸占了医院三零二病房的靠窗户的那个冰床，一直到现在。

他得了绝症，究竟是个什么病，他从来也没有深究过，反正就是在某个时间段就会死掉，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也没人知道。医院的医疗技术还是很过硬的，总会用各种各样的仪器来替他续命。

到也难怪，多亏了他有一个好家庭，以及好父母。

他老妈是这所医院的医生，但在另一个科室，是个好主任。她似乎看多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生死，以前总告诉他，这小小的嘉陵市区，一天就有十多个人死亡。所以她对于陈多多的命，看得并不重。

他老爸是这所医院的院长，曾经跟他老妈也是同科室的同事，后来他老爸有一张能察言观色的眼睛，翘舌如花的舌头，以及一双救死扶伤的手。不知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当上了院长。

老妈常说都是因为老爸机灵，但有时候也挺傻的。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老妈一年四季都在忙工作，而老爸也同样，别看两个人在同一家医院上班，但实际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陈多多也从记事起，就只记得自家的保姆，和自己那瞎了眼的奶奶。他连老爸老妈什么样子有时候都描述不出来，但总归是差不多的，跟别人也没什么区别。他本以为自己生了病，或许就会多得到点关心和疼爱。

但其实并没有。

老妈把生死看得太轻，他住进医院的第一天，老妈就跟他说明了自己身体的情况，告诉他这个病很难治，应该算是绝症，所以总有一天或许会死掉，在梦里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在治疗的时候都可以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感觉其实很轻松，也不必多害怕。他只是做一场旅行，去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但他们终有一天会在哪里再次相见。

陈多多其实没想到，自己的老妈竟然会这么冷漠，或者说有这样跟别人不同的参悟。他看隔壁那小伙子的家庭可不是这样的，那小伙子也差不多与他同样的情况，但人家的父母简直天天以泪洗面，嘴里总是说着“没了你，我们可怎么活啊”之类的话语。

难道是因为他们家比较贫穷，家里只有一子，所以他的父母害怕自己老了无人送终？而陈多多的家庭要比他们富裕得多，老爸老妈即使老了没人照顾，也可以请得起保姆，住得起养老院。

他很纳闷，也很苦恼，但很快这些事情也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

老爸倒是经常来看他，送这送那的，似乎在人前表演着慈父的形象。

看见的护士和周围病患，都跟陈多多说，他摊上了这么一个好父亲。但其实他们知道什么啊，不过看见的都是他的虚假表象而已。老爸这么做，或者这样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为了弥补他亏欠陈多多的这么多年的父爱吧。

但这根本一文不值，陈多多想，自己都快要驾鹤西去了，哪里还需要这么些东西。

后来陈多多差不多就把这个医院当成了家，从早到晚，吃喝拉撒，都在这里，一住就是住了这么多年。

平日里没什么事情，除了打针输液检查身体，就是看看书，或者去医院的小花园里走一走。他不能乱跑，每天都有固定时间的检查等着他。所以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这么大点儿个医院，再加上本就没什么朋友，所以能跟他说说话聊聊天的，也就是经常照顾他的护士。

“李护士。”跟他关系最好的护士姓李，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比陈多多大不了多少，应该来医院也就一两年的样子。还怀揣着满肚子的梦想理想，甚至想要登上护士长的宝座，这些都是李护士偷偷跟他说的。

“诶，多多，什么事情？”李护士一边帮着旁边床的病人输液，一边头也不转地回应道。

“听说咱们科室来了一个新医生？”这事也是无意见听另外两个夜间值班护士说的，这两个夜间值班的护士，平常八卦得很，没事就爱大半夜聚在一堆，聊聊各个科室其他护士医生之间的小八卦，也算是深夜值班解闷了吧。

李护士打针速度一流，不到几分钟就帮隔壁床的病人扎上了针筒。她摆弄了一下输液管里的液体，让里面尽量别产生什么气泡，推着小药车来到了陈多多的病床边上。她从兜里掏出一枚陈多多最爱吃的糖果，塞到他手心里说道：“是啊，你这家伙，平日里看你都不怎么出门。怎么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小耳朵呢？”

陈多多放下自己手里的书，那是他老爸上次来的时候，给他带过来的。其实也并不怎么好看，但也确实是因为没事可做，无聊才翻了翻。他拿着那块糖果端详了一会，其实他并不喜欢吃糖，那甜腻腻的味道还挺恶心人的，在嘴里翻来滚去，难受极了。

不过他上次就被逼着吃了这么一块，本以为准备好要受大罪的，但没想到这块糖一进嘴巴里。一开始竟然毫无味道，像是含住了一块不凉的冰，但慢慢糖果被口腔里的口水浸湿，那味道才从里面散出来。

但跟别的糖果完全不同，没有腻歪人的糖精甜味，反而淡淡的散发着糖香，甚至似吃了五六种不一样的水果一般。前味是淡淡的葡萄，接下来就是荔枝，然后就是芒果，再然后就是浓郁清清凉凉薄荷的味道。

这让陈多多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牌子的糖果，也改变了对所有糖果的反感之情。

其实世间万物都没有最难吃和最好吃，因为这世间万物你并没有全部品尝过，这地方这么多，世界这么大，每个角落都是不同感觉口味的食物。你所觉得最难吃和最好吃的，不过就是你在这一时间段里感觉到的罢了，毕竟没有全部吃过，所以也没有必要一棒子打死。

陈多多也从那天才真真正正感觉到发自心底的难过，难过自己连这世界都没有完完全全看齐，就已经要撒手人寰离开这里了。这也算是他最大的遗憾和苦楚吧。李护士从那天见陈多多那么喜欢这种糖果，后来就每每来病房时，都要给陈多多带上一块。

这似乎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习惯。

“毛毛鬼鬼那两个小家伙，天天大半夜不睡觉，就躲在门外面护士站里讲这些八卦，我想不听都不行呢。”陈多多自己挽起袖子，已经算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了。

“哦？那两个小实习医生还八卦呢？我记得上次她们好像被护士长骂过了吧，竟然不长记性，看来我要再去跟护士长汇报汇报。”李护士将皮筋绑在陈多多的胳膊上，然后拍了拍我手背。其实不拍也没事，那手背上满满都是粗细均匀的血管，轻轻松松就能扎上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