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命运弄人,两人偏偏相识太早相知太晚,如果早一些时候变得亲近,恐怕朱煜现在已经是叶琛的女朋友了,也就不会有王子潇的什么机会了。
“你受到伤害只是因为你的单纯善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要责备自己。”叶琛柔声安慰,忍住生气和伤心。
“我知道,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清他的真面目,早一点走出来?现在到了这个境地,我该怎么办?怎么跟我妈说?作为一个女儿,没有为她分担忧愁,反而不断添麻烦,我对不起妈妈。”朱煜边说边哭,浑身颤抖,可见十分悲痛。
确实,女儿还未出嫁就已怀孕,不是每个母亲都能接受得了的。尤其是朱煜的妈妈,长期生活在闭塞的小县城,思想观念比较保守,要让她知道了还不是天塌下来?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母亲。
“你不想告诉你妈妈?”叶琛敏锐地觉察到朱煜的想法。
“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她更为我伤心,还不如我自己把问题解决了,省去很多麻烦。”朱煜说完长叹一声。
“孩子,不要了?”叶琛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残忍,但是早晚都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早一点说破早一点面对。
果然戳中了朱煜的痛楚,她的眼泪簌簌地留下来,默不作声。
沉默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道:“还有什么办法呢?”
叶琛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就早一点做吧。”
为了不让公司怀疑,朱煜决定当天就做手术拿掉孩子,尽管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佳,但她坚持,叶琛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其所能去帮她。
新员工刚工作的半年还是试用期,试用期是没有年假的,也没有调休。朱煜要想做手术再加上休养的时间,最起码要一周才比较稳妥安全,这一周只能请病假或者事假,是要扣工资的。扣工资倒在其次,关键是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和猜测,一周消失不见去干什么了?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叶琛第一次在公司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他打电话给集团里做常务的一个远方伯父,这位伯父叫叶远山,他能进集团完全是因为叶家的关系,但是他为人倒还算踏实稳重,知道任劳任怨地工作,并没有仗着叶家的靠山作威作福,渐渐地叶远山赢得了叶琛爷爷的好感,进一步提拔重用,在集团呆了二十多年终于做了集团常务董事的位置。难得的是,叶远山对叶家一直怀有感恩之心,凡是有所求必竭尽全力满足,当然他做人也是有原则的,能满足的都是些合理的要求。
在叶氏家族第三代中,他没有选择站队,对叶琛和叶琮一视同仁,并没有区别对待,这也是博得叶琛好感的原因之一。
叶琛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谁支持自己就器重谁,那是叶琮会干的事情,不是他叶琛。越是有格调,认真工作,不站队的人反而越被叶琛关注。
“远山伯伯。”他拨通了叶远山的电话。
一开始叶远山还以为是叶琮,因为这个大公子麻烦自己的次数太多了,走了太多后门,连好脾气的叶远山都有些不耐烦了。仔仔细细辨认过号码之后,叶远山这才确定不是那个经常惹事生非的大公子叶琮,而是一直没怎么有瓜葛的二公子叶琛。
“小琛?今天怎么想起你远山伯伯来了?有什么事情吗?”叶家的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叶远山知道叶琛肯定也是有用到他的地方了。
“有事情,是件喜事,我要结婚了。”叶琛淡淡地说,神色如常。
“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叶远山非常诧异,叶家的传人结婚可是一件大事,当时叶琮娶苏玫的时候就掀起了一场大波澜,到现在还对叶家有所割裂,如今这位二公子又要娶哪家的姑娘呢?估计肯定出身不凡。
“敢问新娘是?我认识吗?”叶远山小心翼翼问道。
“你不认识,是我公司的同事。”
“唔——”叶远山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在公司的同事可见不是大户人家出身,最多也就是个中产家庭的小公主,说不定还是个出身贫寒的灰姑娘,这样一来叶琛未来在集团争夺掌门之位时就少了妻子娘家的力量,很有可能不敌叶琮。不过这也难说,集团的大权都掌握在叶老爷子手里,叶老爷子对两个孙子看似不管不问,实际上却对叶琛更为关注,再加上叶老爷子的夫人田老太最喜欢的就是叶琛,所以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叶远山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换上殷勤的口吻:“这是件好事啊,是件大好事哇!叶老爷子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
“我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也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所以今天才来麻烦叶伯父您啊。”
这就奇怪了,叶远山猜不透这位二公子在想什么。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大概是出于保护隐私的目的,为什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呢?这么大的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听到电话那头有些迟疑,叶琛笑着说出了早就已经在脑海中编织好的借口,为了朱煜也只好犯一次错了。
“我跟公司一个叫朱煜的女生在谈恋爱,我已经认定她是以后的妻子了。但是正式结婚之前,我想先跟她来一场旅行,更进一步了解彼此,所以需要一周的时间去经历。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也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我跟朱煜的这层关系,只好求助叶伯伯您啦。”
叶远山听后哈哈一笑:“这简单,包在你叶伯父身上吧,今天我就安排集团人事部把朱小姐调派外地考察一周,放心吧。”
叶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让公司以为是朱煜派驻外地考察,实际上朱煜是跟他叶琛在一起。这样安排确实是滴水不漏,叶远山能在瞬间想起这样的计划可见老谋深算颇有城府。
接下来就是真正直面痛苦的时刻了,朱煜能挺过这一关吗?叶琛手心渗出汗水。
叶琛回到病房,把计划告知了朱煜。病床上的朱煜睁大眼睛,空洞而无神,透明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良久她才缓缓道——
“尽早做手术吧。”
叶琛什么都没说,只是仅仅握住她那双冰冷的手。
堕胎对一个女生的打击有多大呢?
身体上的痛苦倒是其次的,心灵上的痛苦该怎样衡量?怎么去弥补呢?
谁都不知道。
不过,从手术室出来的朱煜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冷酷,决绝,像一只黑天鹅,内心满溢着复仇的怨恨。
叶琛等在手术室外面,迎接他的是朱煜冷冰冰的面庞,叶琛见了突然心中一凉,或许做手术是个错误的决定。
就算把孩子生下来又能怎样呢?
他可以帮助朱煜默默地抚养,而且有了孩子的话,朱煜心中不会像现在这么冰凉、充满怨恨吧?
王子潇的过错不能原谅,但如果万一朱煜因为这件事走上了另一个极端,那岂不是更大的不行?
叶琛思绪万千,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涅槃重生后的朱煜已经在盘算复仇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要毁灭掉王子潇的恋情!
既然他在感情上伤害了自己,那么他也别想获得圆满的爱情。
虽然朱煜跟鄂聘婷算不上亲近的朋友,但至少彼此相熟,她的话鄂聘婷不可能完全不顾及。
一有了这个念头,她便忍不住要去实施。
哪怕还在病床上。
她发了一封邮件给鄂聘婷,讲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虽然没说为了王子潇堕胎,但两个人之间的身体接触却写了进去。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不要跟他在一起,”朱煜写得直截了当,“就算你们忽略我的感受选择在一起了,那我也将尽我所能去破坏你们,并且一定会成功。”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朱煜感受到了一种邪恶但强大的力量,天堂之怒亦不比由爱转恨之愤,地狱烈火亦不敌受辱女人之怨。
叶琛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她发出才问道:“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如果你看王子潇不爽,我分分钟可以让他离开公司离开Q市。你离间他和鄂聘婷,是不是因为心里对他还有幻想?”
“幻想?!哈哈——”朱煜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世界上一个最好笑的笑话,“我会让他滚的,但滚之前要让他一无所有受尽挫折,让他也知道备受伤害是什么样的!”
见朱煜这么说,叶琛也就放心了,他就是要朱煜对王子潇一点余情都没有,不再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和想象空间。
鄂聘婷工作时间受到朱煜的邮件很惊讶,看了一遍后心潮起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自己熟悉的两个人,他们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故事。
朱煜的邮件不可能不对她产生影响,但让她立马决定断绝跟王子潇往来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鄂聘婷跟王子潇还处于暧昧阶段,她最在意的事情是年龄上的差距。鄂聘婷比王子潇大四岁,这四岁其实也不算什么,但对于一切都合乎规矩的鄂聘婷来讲,却是一个很大的风险。她一向是乖乖女,不会冒这种险的。
但她纠结的另一方面是,自己年纪实在够大了,二十九岁还没有男朋友,这怎么行呢?目前也就王子潇明确地向她表明爱意,她实在没有备选之人,一旦拒绝了王子潇就意味着很有可能继续做剩女。
做剩女是可怕的,尤其是在Q市这样一个二线城市,到了三十岁若还没有结婚或者没有固定的男朋友,那么一定会成为周围人的议论对象。
鄂聘婷既不想搞姐弟恋,也不想被别人议论,犹豫纠结着。
公司里也并不平静。
终于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每个人都积极填着考核表,对于朱煜所在的市场部来说,也是如此。
部门里的兰馨根本不知道朱煜和叶琛的关系,见朱煜被集团调走一周去考察,心里十分不平衡。她资格老,做出过成绩,又受老板的重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集团要的是朱煜,而不是自己。
正是因为心中的这份不平,和对未来地位不保的恐惧,兰馨决定要有所行动。她在朱煜让自己帮忙发送的邮件上做了手脚,修改了朱煜的活动方案,一个小小的细节错误,却足以让活动全部泡汤。
点击邮件上的小箭头把那封暗黑邮件发送后,兰馨既不安又兴奋,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会被发现的,而朱煜则会因此受到重重的打击。
果然,朱煜还在住院的时候就收到了公司综管部打来的电话。
“朱煜,考察完后立即回公司检讨,你的活动方案出错了,把合作方的品牌露出全部搞错了,这下让我们的竞品把资源全都抢去了!”
朱煜听到一脸茫然,甚至都想不起是说什么事情。
等到看到邮箱里的通报批评邮件,这才明白过来。
“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她冲着叶琛摇头苦笑。
“不过是个活动,错了就错了,我不会让它影响你的年终考核的。”
“这错误并不是我犯下的,而是有人栽赃。我再怎么粗心也不可能放错品牌,何况我电脑里就有备份的材料,里面的品牌都是完全正确的。”
“那是谁做的?”
“你想不出来吗?”朱煜笑着问他。
叶琛在脑海中细细搜寻了一遍,有了答案。
“兰馨,不过是个小角色,仗着范总吹捧她,自命不凡,现在愈发过分了。”
朱煜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职场上还有这么多烂事!”
“别担心,我会搞定。”叶琛朗声道,仿佛一切都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叶琛之前确实没注意过兰馨,尽管她在公司也算得上出尽风头的人物。没想到她还真的背地里搞小动作,而且还赶在朱煜面临这么大痛苦的时候。
“一定要好好给她个教训才行!”叶琛刚出了病房,便拨通了集团人事部的电话。
之所以直接找集团而不是找公司综管部,一是因为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他的介入,毕竟八卦太多对朱煜也不好;二呢,这是因为集团权力大,发出的通知就算范总也是要全力执行的,也就没有人能为兰馨开脱了。
打蛇打七寸,既然决定要整她就不能给她翻身的机会。
为了抓住兰馨的把柄,叶琛特意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守在监控镜头旁,一帧一帧的调取兰馨近几天的记录,然后放大分析。
果然,在严苛的检查下调取出了兰馨篡改活动方案的记录。
这下,好戏可以开演了。
叶琛直接令集团人事部群发邮件到整个公司,每个人都见识到了兰馨污蔑朱煜的过程。
尽管她是公司老总范总的红人,但事情捅出去了,范总也替她掩盖不了,只好勒令兰馨辞职。
兰馨害人不成,反倒让自己扫地出门,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现在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欲哭无泪的事实。
她曾试着向朱煜道歉求情,但今时不同往日,朱煜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冰冷到底、毫不留情,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接下来到了直面王子潇的时刻了。
尽管鄂聘婷没有明确的表示要跟王子潇断绝往来,但明显地,两个人不再像往常那样亲近。
在叶琛的帮助下,鄂聘婷迅速地结识了许多学识风度、家境容貌样样不差的异性朋友。
当然爱情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不过随着结交的人更加高级,王子潇已再难入鄂聘婷的眼了。
王子潇自己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鄂聘婷对自己逐渐冷漠,直到最后不理不睬。朱煜呢?一周没来上班了,说不担心也不真实,但朱煜怀孕又打掉孩子的事情,他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的。
如果他知道,他不会不内疚,任何人都会内疚都会悔恨的。
可惜,大错已铸成,他悔恨也没用,朱煜同样也不会原谅。
漫长的一周过去了,朱煜周一上班时特意化了妆,坐在叶琛的豪车上,连门卫都更加积极地开门。
朱煜心中冷笑,看到公司园区熟悉的景色和熟悉的身影,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伤害自己的人狠狠惩罚。
叶琛的车停在公司正对面的停车坪上,正巧王子潇在窗外走过,他看见车里的朱煜停下脚步。
一周不见,毫无消息,王子潇自然不免乍见之欢,他微笑着要打招呼。
朱煜特意等叶琛给她开门,然后挽着叶琛的手走下车。
王子潇一脸诧异,朱煜径直走到他面前,恶毒又妖艳地笑道:“这是我男朋友。”
王子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朱煜又发话:“三天之内,你最好离职,否则身败名裂!”
说完朱煜挽着叶琛飘然离去,留王子潇在原地发呆。
离职?为什么?
身败名裂?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叶琛是她男朋友?看样子那么亲密,应该是真的。
王子潇瞬间在脑海中搜寻原因,他知道朱煜是在怨自己花言巧语的欺骗,可是至于那么严重吗?
那边,叶琛走进大楼后甩开了朱煜的胳膊。
“我是你男朋友?”他问,目光灼灼。
“当然是为了威胁他。”朱煜冷静地回答,她整了整衣领,一个人独自走上楼去。
叶琛看着她摇曳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要再这样利用我了。”
朱煜没有听到,他只能说给自己听。
王子潇一整天心绪不宁,他实在搞不懂朱煜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一直发消息询问原因,她也一直没回。
下班的时候,王子潇来到朱煜工位等她下班。
她看到了他,却一直冷若冰霜视若无睹,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王子潇紧随其后,不解的问道:“我知道你在怨恨我,但这一周你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朱煜走出公司,走在杳无人烟的小路上,王子潇依然跟在身后。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周,我有多担心。”
朱煜听到这里,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厉声道:“你担心?我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冷静下来,朱煜又道:“我怀孕了,又把孩子拿掉了。那一条生命,我用你半生来赔。”
她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千钧,王子潇呆若木鸡。
如一个焦雷打在头顶,震惊、悔恨、痛苦、愧疚,所有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他脸色苍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晚上回到家,一夜无眠,王子潇彻夜回想朱煜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她。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她怨恨自己容不下自己,如果不离职岂不是更对不起她?若是事情传扬出去,他在公司也无法立足了,还不如现在主动离职的好。
第二天王子潇就递交了辞呈,出乎朱煜的预料。
仿佛一下子少了竞争对手和复仇目标,朱煜的生活顿时变得乏味无聊漫无目的,叶琛察觉到觉得灰心。
“我对你的价值,只体现在帮你打击王子潇和兰馨上吗?”
他径直问出这句话时,朱煜一愣,心中犹豫。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对叶琛是什么感觉,她的犹豫令叶琛心寒。
日子一天天过着,叶琛为了家族的事情离开了公司,朱煜呢,对公司对工作越来越没有归属感。叶琛走了以后,她失魂落魄。
冬天来了,又过去了,叶子开始泛青,心也开始复苏。
有一天朱煜看着解冻的湖面,水下面有几条鱼在来回穿梭,突然很想叶琛,很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很想听到他的声音,也很想有一个新的开始。
她打包了行囊,递交了辞呈,决定回家乡一次,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或许就可以去见叶琛了吧。
冬天的故事结束了,春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