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衍的话,让林萧萧先是一讷。几乎下意识的,便将求助视线投向了齐总,可后者,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一般,冷眼旁观。
林萧萧心下一凛,却也无可奈何。缓缓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放在一旁后,便红着眼睛跑了出去……
宋七月全程看着,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内,她才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
转身,对上顾铭衍眸中的笑意时,宋七月心里竟吹过了丝丝冰凉。
大概,女人都是天生敏感且爱胡思乱想的。
七月觉得,顾铭衍和林萧萧就算没有过于真挚的感情,也应该算作在一起过的。对于曾经陪伴过自己的人,顾铭衍都能这般狠心,她又该怎么确定,他会真的对自己好?
这想法,让七月觉得有点受挫。连带着眸色,都低沉了不少。
“不舒服?”
顾铭衍瞧她神色恹恹也不说话,心内,多少还是有数的。
伸手抚了抚她红肿的脸颊,声音轻柔而温凉:“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同情,对于有些人来讲,你的忍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宋七月动了动嘴唇,本想同他争论两句。可碍于包厢里还有其他人在,也只是应付着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话……
林萧萧回来时,眼眶鼻尖都带着些微红,显然,已经哭过了一场。可顾铭衍,却表现得淡淡的,仿佛完全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般,继续同贺铮他们说笑。
宋七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只是在几人茶杯见底时,为他们添些茶水……
夜晚8点,公寓。
宋七月洗漱完后,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去书房陪着顾铭衍,也没有去卧室等他,而是直接回了自己那个小房间。
关于下午的事儿,她心中还是存在芥蒂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绝情。纵然知道,顾铭衍是为了帮她出气,可宋七月不仅不觉得有多舒畅,反而觉得心里梗塞得更厉害了些。
脑子里,不自觉的便回忆起了自己与顾铭衍的相处来。
他的温润,他的严厉,他的淡漠,他的所有……
这一刻,宋七月才发现,自己好从来都不清楚,顾铭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清楚,究竟哪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轻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用被子捂住脑袋,一个人生闷气……
半梦半醒之间,宋七月隐隐觉得自己身畔的位置有些塌陷。而后,自己便被一股温暖紧紧包围。熟悉的茶香味让她觉得很安心,只是轻轻嗫喏了下嘴唇,便打算继续睡觉。
可隐隐约约间,她仿佛听到耳边有道低淳的男声在述说着些什么。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顾铭衍那双深邃的眸仁便撞入七月眼中。
夜色里,他的双眸似乎比白天更加幽深。仿佛一潭澄澈而浑浊的湖水,让人看不到底。
瞧她醒来,顾铭衍揽着七月的双臂略微紧了紧,声音低哑中带着点慵懒:“吵到你了?”
宋七月摇头,并未说话。
“还在介意林萧萧的事儿?”
“……”
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七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
“嗯?”顾铭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平添了些蛊惑。
“嗯。”
“觉得我太过分了?”
“有一点。”
宋七月如实回答,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遂补充道:“你们毕竟在一起过。”
“所有,你想说什么?”顾铭衍好像并没有生气,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这样对我。”
说完,宋七月浓重的叹了口气,又笑嘻嘻的说道:“你当我抽风就好,这些话听听就算了,睡觉吧。”
“宋七月。”
顾铭衍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你是对我太不放心,还是太缺安全感?”
“我瞎说的。”
宋七月乐呵呵的回抱住他的腰身,仿佛真的很开心一般。
“我今天下午说的事儿,你好好考虑下。如果你也觉得不错,我们随时可以去领证。”
闻言,宋七月愕然。
她没想过,顾铭衍居然还会再次提起领证的事儿。原以为,下午只是说说而已的。
“为,为什么?”吞吞吐吐的问着,宋七月的语气中,尽是不确定。
“没有为什么,你和林萧萧原本就不一样。”
顾铭衍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还痛吗?”
“不痛了,可我还是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顾铭衍不觉好笑:“不是缺安全感,对我不放心?领证之后,你不就有保障了?”
“不用。”
宋七月拒绝:“我今年25岁,按理说早就过了追逐爱情的年纪了。可我还是会想,希望下一段婚姻的开始,是因为爱情,而非其他。顾铭衍,你也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虽然我不明白你跟何姿为什么会结婚,可我现在觉得,你们之间好像和一般夫妻不同”
“嗯。”
顾铭衍说完,便一动不动的望着宋七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道:“25岁,还算年轻,不急。”
“大概。”
七月敷衍着应了句,便闭上了双眼。可脑子,却清醒异常。
25岁的女人,还算年轻吗?况且,她还是个二婚的女人。可顾铭衍为什么会找上她?
宋七月并不觉得,自己这还算漂亮的长相,能让万花丛中过的顾铭衍一见倾心。
所以,为什么是她?这问题,她实在想不明白,可顾铭衍,却没有半点想要告诉她的意思,头疼……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七月以为顾铭衍已经睡着,打算起身喝口水时,他的声音再次灌入耳中:“睡不着?”
身体微怔,宋七月的脊背僵硬的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不敢动弹:“吵到你了?”
“还好。”
宋七月不懂顾铭衍这个“还好”算是什么意思,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原本圈着自己腰身的手臂,较之刚才更紧了些。
“七月。”
“嗯?”
“你有心事。”
“嗯……”宋七月笑了笑:“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别对我这样笑。”
顾铭衍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几分,透过浓重的夜色,激得宋七月身体发颤:“怎,怎么了?”
“太假。”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划破宋七月自以为是的伪装:“上班时,这样笑笑就是了。对着我,你没必要这样。要是真的心里不舒服,你可以质问我,让我解释,或者,让我道歉。”
“没有,你很好,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挑中我。”
“很想知道?”顾铭衍挑了挑眉,问得很认真。
“嗯,可是又会有点害怕。”宋七月稍微顿了顿,而后轻瞄了顾铭衍一眼,才继续道:“我怕事实我会接受不了。”
这话,顾铭衍又怎会听不明白?
“跟何姿乔楠无关,你完全不用多想。”
“哦。”恹恹的应了声,宋七月轻轻翻了个身,背对顾铭衍:“睡吧。”
“宋七月。”
顾铭衍手上一个用力,就将宋七月抱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脸颊,恰到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七月发现,顾铭衍的胸膛,好像有些滚烫,甚至,烫的她的脸颊有点微疼。
顾铭衍大概是察觉到了她明显加快的心跳,沉声道:“平常看起来那么逞强,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成乌龟了?既然想知道,你就大大方方的问我,怕什么?”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笨。”
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顾铭衍一脸无奈:“我不是C市人,之所以会在这边创业,是因为9岁时来过一次。当时听说雁落山的风景很不错,于是便避开佣人自己偷跑了出去。只是没想到,雁落塔会突然发生火灾。”
“火,火灾……”
提到这个,宋七月的整颗心都紧绷了起来。
好像,胸腔里被人压了块石头般,沉重不已。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是,火灾。”
顾铭衍说的很平静,可手掌却轻抚起了宋七月的脑袋来:“9岁的孩子,反应哪儿有那么快啊?我被困在塔里,根本出不起。恰好,塔里还有一对带着孩子游玩的夫妻。他们心善,将孩子带出去后,竟然还跑回来救我。只是,他们再也没能出来……”
“顾,顾铭衍……”
宋七月的眼眶顿时红肿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父母当初救的那个小男孩,居然会是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怨。
“嗯。”顾铭衍轻声应了下,又低头在她头顶吻了吻,才哑着嗓子道:“是不是觉得恨我?”
“没,没有。”
她不恨,只是怨!
如果当时父母没有冲进去救他,也不会出不来了……
“七月,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欠你的。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孤儿借住在舅舅家,也不会经受那么多苦难。你会无忧无虑的长大,变成你想变成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生活忙碌奔波……”
顾铭衍说着,鼻音明显重了些。宋七月知道,他是在懊恼。
可懊恼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父母离世21年了,现在还能追究对错吗?就算自己因为这事儿和顾铭衍拗,父母不也回不来了?
不过,七月没想到,他找上自己,居然会是为了弥补。
不,或许称之为“施舍”更为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