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右为难,烦躁地揪着头发,想了很久,狠狠地叹口气,说:“我……我再考虑考虑吧!”

“程小姐请尽快做决定,毕竟那三十万现在在一个急需用钱救命的病人手上,等到这笔钱交给医院,动了手术,那可就追不回来了,到时候就算起诉也晚了。”

我越发烦躁,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撮,闷闷不乐地出了银行,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

“怂货!蠢货!”卫砺见我这副样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又恼怒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拉起来,我被他拽得打了个趔趄,高跟鞋一崴,脚踝猛的一疼,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

卫砺黑着脸把我塞进副驾驶,将车子开得飞快,一路开到月亮湖,在湖边停了车。

“我又不要寻死,来湖边干什么?”我瞥了一眼窗外,心里越发烦闷了,在副驾驶上翻了个身,闷闷地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卫砺突然解开我这边的安全带,抓着胸口的衣服把我提起来,凶狠地瞪着我,质问道:“你当我是死人吗?”

“又怎么了?”我愕然看着他暴怒的样子,不知道他的火气从何而来。

好吧,我承认我怂,没钱没势的人,怎么可能像卫砺这样肆无忌惮,可以随心所欲地冲任何人发火?我要是敢像他那样目中无人,早就被银行保安扔出去了。

“你为什么宁愿去向桃子借钱,都不肯来找我呢?区区三十万,就把你逼到这个份上了吗?”卫砺气急败坏,抓着我的领口一通猛摇,“你宁愿被人活活逼死,也不肯向我求助吗?”

我缩了缩脖子,呆呆地看着他,他生气是因为我没去寻求他的帮助?

可是我一心想要跟他划清界限啊!

老实说,卫砺对我真的很不错,吃穿住用什么都是他的,我被人欺负了,他给我出头,可是我还是疯狂地想要离开他。

第一,没名没分的跟着他,算什么?宠物?玩具?他骂我贱,骂我不要脸,骂我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如果我还死皮赖脸地巴着他,那我跟那些出来卖的有什么两样?

第二,我是有一张漂亮脸蛋没错,可是长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卫砺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对我能有几分真心?我要是真把持不住,陷进去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像方姿一样一边喝闷酒一边嚎啕大哭着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了。

见我不说话,卫砺越发愤怒了,两眼喷火地瞪着我,嘶吼道:“程诺!你是真蠢?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来找我?”

我当然知道三十万对于卫砺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如果我去求他,他应该会帮我,可是我真要是去找他,那算什么?

我掰开他的手,颓然倒回椅子上,落寞地说:“卫砺,我很累,真的。”

“很累为什么还不肯选择一种轻松的方式?程诺,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硬撑着?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想到我?”卫砺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似乎有些受伤。

我为这个错觉感到可笑,呵呵,高高在上的卫大爷会受伤?别闹,人家是铜筋铁骨好吗?

“我想靠自己。”我看着卫砺的眼睛,认真地说,“可能在你眼里,穷人的自尊就是个屁,想怎么践踏就能怎么践踏,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有钱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欺负穷人。”

我缓了一口气,挺无奈的,社会就是这样,穷人不拼了命地混个模样出来,就只有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份儿。

“可是卫砺,我不想向你伸手。我知道,如果我求你,你很可能会给我三十万,甚至更多,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卫砺,我不想要你的钱,更不想听你骂我贱,骂我不要脸,骂我当女表子还立牌坊。”

“我说过,我不是卖的,不需要靠有钱人的施舍去打肿脸充胖子,过所谓的光鲜亮丽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日子。”

卫砺一直冷着脸,没打断我的话,他默默地坐回驾驶位上,摇开了车窗,点上烟狠狠地抽。

“卫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纠缠不清,我只想说,你们这种有钱人,我高攀不起,如果你想玩游戏,请你去找乐意奉陪的人。我很穷,也很忙,还很累,没有精力陪你玩游戏。”

我长出一口气,苦笑道:“我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可怜虫,只是想要找一个真心实意爱我的人,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呢?”

卫砺仍然没回答,抽完一支烟,突然整个上身都倾斜过来了,一手抓着我的胳膊将我用力拉过去。

他的脸强势压下,带着浓重烟味的嘴堵上我的嘴,大力吸/吮,辗转厮磨。

“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卫砺皱眉,看着我的眼睛,“程诺,不论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你给不起。”我哂笑着摇头,略带轻鄙,“卫砺,你根本没有拿我当人看,你养着我,就跟养一条狗一样,你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你能给我的除了钱,还有什么?”

卫砺冷笑,对我的话嗤之以鼻:“有钱不就够了吗?女人要的不就是钱吗?”

我笑了,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

“我的确要钱,可我更要脸!”我冷声回道,“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钱,为什么一定要靠别人养,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卫砺,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也不屑于懂,我只想离你远远的,过我自己的生活就好。”

“如果我不允许你离我远远的呢?”卫砺满眼轻慢,“你又能怎么样?”

该死!又是这种掌控我命运的嘴脸!

天知道我有多想狠狠一巴掌扇烂他脸上轻蔑的笑!

可是我不敢,也不能。

没钱没势的人,就算不要命,也没资格跟有钱有势的人耍横,更何况我虽然生活不如意,对这条命还是挺看重的。

我瘫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讽刺地说:“你高兴就好。”

卫砺突然笑了,笑声很大很刺耳,他笑了起码半分钟,才轻蔑地说:“程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是错的。离开我,你根本没有活路!”

我没做声,其实心里已经承认了这个说法,只要卫砺没有真正放过我,我就不可能真正拥有自己的生活。

突然无比烦躁,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就算那一夜我有错,可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

难道就因为我打了卫砺两巴掌,骂了他,所以他就要跟我没完没了?像猫抓老鼠一样,要将我整得全面崩溃,受尽痛苦之后再悲哀地死去?

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车里开着暖气,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程诺,我相信,你会屈服的,生活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那都是放屁!”卫砺发/泄愤怒似的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森森地冷笑,“程诺,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的!”

我没搭理他,这货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我跟他说不清楚。

卫砺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腾腾雾气,似笑非笑地问:“那笔钱,你打算怎么办?”

我捏了捏额角,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昨天傍晚,钱就已经被提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拿来交手术费了,说不定那个病人已经上了手术台。程诺,你这笔钱就算要回来,也没那么容易啊!”

卫砺的声音有一种看笑话的幸灾乐祸感,仿佛怕我想不明白似的,分析得清楚透彻。

“我……”我叹口气,头疼得跟要炸开似的,手握着拳头往脑门子上砸了两下,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笔钱追不回来了。

可我潜意识里拒绝承认这一点。

卫砺靠着座位,闲闲地说:“桃子的身体恢复得挺好,再过十天差不多就能去上班了,程诺,你什么时候回去把公寓的卫生打扫一下?”卫砺笑着掐灭烟蒂,勾着唇角看着我,“总不能让她自己打扫吧?”

我吸了一半的气顿住了。

那笔钱不光是我自己的,还有桃子的全部家当啊!我的钱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多吃些苦再赚回来,可是桃子的钱该怎么办?

桃子没了爱情,没了孩子,现在唯一的积蓄也打水漂了,一连三重灾难下来,我真的不敢想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打击。

“程诺,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帮你。”卫砺俯首过来,凑在我耳边轻声诱/惑。

温热的呼吸带着烟气喷薄在我耳边,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嗖的一下窜出来了,半边身子都麻了。

没有被逼到绝路上的人,绝对体会不到卫砺的话对我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诱/惑。

那不光是一笔钱,更是我后半辈子出人头地、不再受人侮辱的希望,那是我重获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