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都没有料到最后从这位大人物嘴里最后蹦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全场更为寂静而摄像机放大倍率更为扩张,校庆典礼上要出大新闻了人人都嗅到这股味道,学生们开始激动——
虽然只有六个字,台上那个惊艳得逆天的男人用的口气,口气里夹杂的情绪……已经完整蔓延出,一个令人遐想的故事了。
卧槽,这口气这表情,这目光这霸气又微妙的语调……这说白了,不就是一个他们超神的往届学长突然杀回,出现在学校周年庆的典礼上,强横地扰乱进程,然后霸气表白的现场故事么?!
卧槽,所以结论是,那个叫“鱼小满”的女人,一定就在现场!!!
当然,简律辰真的不是能干出那种当众道歉当众表白的人……他说了那一句话,并且只说了那一句。
说完之后,目光便停留在现场所有密集得让他眼花缭乱的观众席里。
或者有人觉得那六个字是霸气得要死要活的命令,可他想鱼小满能听到他话里的祈求,他的懊恼他的焦急,他迫切他的期待。
一句话里的情绪,他无法表达更多。
良久……只是现场一片寂静,鱼小满并没有乖乖站起。
简律辰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失落被映衬得有点恍惚。满场的灯光,满场的注目礼,满场的屏息凝神,和满场连接外界媒体的设备……他牵牵嘴角,有点苦笑: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表白。”
也许他真的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心,没有给到她足够的行动与承诺。所以这段时间她还要对他笑着假装一切若无其事,内心却早已惶惶不可终日。
她也许也不能明白他现在心情有多么复杂,所有他找她的场景都是欢乐的,可他知道他的女孩可能现在在哭。
……如果她喜欢,如果她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对她的喜欢和选择有多么确切,他何尝不能说?
他不知道鱼小满坐在哪里,所以满场的观众全都化成了一片虚无的光斑。
“我无法形容第一次遇见你的感受。”他放低嗓子,排刷一样的泠睫垂下来,遮住了他漆然如夜的眸子。“你身高都不够,却站在书架那里够着你够不着的书,看着又滑稽又怪异。”
呵,所以鱼小满到底为什么觉得,她找到他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只是那个时候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你身上了,根本没有留意,你站的区域是高三资料区。”
这么一个接口故事这些年就像是尘封在他记忆里的钥匙。他记得,但是细节无限隐约,直到鱼小满那一次的坦白,这些东西才倏然浮起清晰。
“可能我当时也不够仔细,因为坐在书架下拿着稿纸奋笔疾书的你,和第二次在学校里遇见的平行班抱着奶茶对我表白的草包,我联系不到一起。”
他对图书馆那个满目狡黠聪慧,对着那些高级资料一脸自信嚣张的小姑娘印象尚在,却根本记不清她的模样。而数月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渣渣鱼小满,则完全是另一个人。
“从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到现在为止,你对我表白过一千七百三十一次,送奶茶表白送过三百零四次,短信表白一千一百二十五次,创意表白十六次,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做过的大型愚蠢表白四十二次……”
一连串数据从简律辰嘴里吐出来,就好像计数器一样的准确,他数着数着数着,就像是说着日常喝水那么平常。而无数的表白表白表白……不难看出,鱼小满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曾经对简律辰的表白已经铺天盖地。
可是这一次一次,简律辰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而到这里,简律辰戛然而止,绽出无奈又认真的一笑,“所以,当我某天晚上失眠不再数羊,开始数你的表白次数的时候,我答应了你。”
这就是他被追到手的由来,如此简单粗暴。
他开始想她,所以他想他一定也在这可怕的韧性和坚持不懈的表白里,逃无可逃地喜欢上了她。
现场激起了一阵笑声,他简简单单的几句叙述里,似乎已然勾勒了一个温暖美好的青春故事。
女生们露出羡慕感动的神色,男生们则陷入漫长的深思——这样极品的女生,他们缘何没有遇到?
笑过之后,现场沉默了几秒,因为台上的人没再说话。
简律辰不是来讲段子的,所有的话,没有排演也无法酝酿,他想所想说给听的对象,其实一直只有鱼小满一人。
他微微抿着唇,垂着眸,尝试在走入自己的回忆和感情里的时候,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尽管这些年过去,你闯入又离开,离开又回来……”
“尽管我口口声声说忘了你,而一且再地将你推开不肯原谅……我无法告诉你,我只是不能放过我自己。”
“尽管我作过死,也骂你作死过……”
“可是你真的撒手,变成了我曾经变成的那个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之后,我发现……那种推开是如此的不能让人接受。”
“你曾经说过你不正常,可我自己一直知道,我也没法对正常的女孩子产生喜欢,如果一定要我承认我也不正常……你会不会觉得开心点?……总之,我不能在学着开始解释,学着开始对你表达我爱你的时候,失去表白的对象。鱼小满,我们已经纠缠了这么多年……现在分开,你不觉得可惜?”
“你想要的表白……想要听到的那几个字,自己过来拿。”
……
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说的话,简律辰猛然丢开话筒,平复着胸口的呼吸,手指插进裤子口袋,攥紧手里的小方盒。
疯了疯了疯了,真的疯了……这么肉麻的话他都还没想好在未来的哪个日子里告诉她。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想要找到鱼小满的心焦灼得让人肌肤发裂,血液起火。
他急于确定鱼小满没有被这阵子的误会伤成死灰,急于亲眼看见她,将她扯进怀里,所以……鱼小满,求你,快出来!
结婚吗?那就结婚好了!
再不合时宜,她也应该是他的新娘。
他的目光焦急地在这番话后重新投向现场,现场的灯光大亮,灯光师善解人意地将满场观众席上的灯全部打开,他反而陷落在阴影和下风里。和全场所有的目光一样,急切地搜寻着,那个此刻的女主角。
……
观众席里终于缓缓站起一个女人。
她眼里贮满泪水,手里捏着纸巾,抽抽噎噎,姿容妙曼……一头碎金一样的长发,漂亮得就像女主角。
“大,大老板。”
被这场表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海瑟薇用纸巾抹了一把鼻涕,分外动容:“你讲得真棒!我快哭死了都,不过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鱼小满并不在这里……”
……
简律辰:“……,……,……”
求天赐一盆冷水让他冷静一下。
之后,简律辰开始彻底地冷静下来。
海瑟薇端着两盘食盒放在餐桌随后坐下,盯着一脸面瘫的简律辰,很不安地在他面前伸手晃了两下,担心地问:“没有事吧,Mr.简?”
撇去简律辰最开始那要杀掉她的眼神,海瑟薇胆子还是挺肥的。“其实也不能怪我啦,我又没有跟你说过鱼小满在这里……要怪只能怪你想太多,怎么说来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头……”
“脚!”
简律辰冷斥一声,想要彻底粉碎海瑟薇的开脱与开挂模式的叨叨念。
“哦,脚脚脚脚脚脚!”海瑟薇连连点头称是,“搬起板砖砸自己的脚,是这么个理儿,我就是这个意思的说……”
“……”
简律辰发现自己已经里无力瞪她,因为他已经被刚才典礼上的场景给整得肠胃虚脱,尴尬二字根本不足以表述。
海瑟薇就是那个让人牙痒痒恨不能拿起搬砖拍的家伙,但是她自己倒是一无所知。
见简律辰又开始烦闷地点烟了,海瑟薇知道这是他郁闷到不行的征兆,终于聪明地闭嘴。
“她在哪?”
简律辰半晌才开口问。
在此之前,他已经消磨掉了大半支烟,烟草的弥漫让他得以平复掉纷乱的思绪,真正按捺情绪,冷静下来。
“出差了。”
海瑟薇这回老实地回答。
见简律辰敏感地很快抬头死死盯她,她很快连连摆手:“不是你想的样子,没跑,没跑!……就是出差,她亲口说的,‘受刺激了,决定出个差冷静一下’,只是出差,好吗?你自己不知道她调了设计师的工作行程么。”
海瑟薇一副“答应我不要激动”的表情,把自己面前的冰镇汤往他面前使劲推,“来来来,喝口冷汤压压惊。嗯……其实啊,就算你真的出轨了,现在的她,也不会离开的,安心啦。”
简律辰锁起眉头。
就算他真的出轨,鱼小满也不会离开他,那叫什么话?
“为什么要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难道就你知道你们纠缠了这么久,分开很可惜?”海瑟薇笑了笑,托着腮用叉子叉肉吃,想了想,又放下叉子改用了筷子。
“其实你真的和哪个女人发生了什么,鱼小满又怎么可能真的怎么样你?……哈,那个笨蛋那么死心塌地。”
其实谁都懂,这种爱有多么的没有原则没有尊严,几乎也超出了鱼小满自己的预想。
所以,只是出差。
“我还是错了。”简律辰呼出一口烟草,神情之间少不得的低郁萧条,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他高看了鱼小满的战斗力。
“我之前问她,我真的爱上别的人了怎么办,她的回答很乖张。”简律辰垂着眼,遮盖住眼底的神色,似乎在细节回忆,“她那时候回答说,她会准备一瓶硫酸。”
——“在没有和我分开之前,律辰我不管你是爱别的女人还是上别的女人……被我知道了,我可能会找一群流氓把她逼进小巷子里嘿嘿嘿,如果她喊救命,我就挺身而出——用那瓶浓硫酸救她。”
原话。
“我一直以为,至少在对我的拥有权上,她是勇敢的。”简律辰轻轻摇头,烟雾后的目光,依旧有些许的困惑,“曾经那样一个对手纪潇黎,她不是也成功了吗。”
“八嘎!”
海瑟薇忍不住地拍桌子,张嘴就是喷饭,“那能一样么能一样么骚年?!不知不知道纪潇黎和关琪之间最本质的区别在哪里?纪潇黎只是一个女人,关琪则是你心里另一块的回忆和感情……那种东西在她看来,足以和你与她的回忆感情相抗衡。”
“你的心没有变的时候,不管对手女人是谁,她一定所向披靡;但是你真的有一块感情属于别人了……她就输了。”
你解释的话,我就输了。
鱼小满之前的话冒出脑海,简律辰的心倏然一动。
“抢男人和抢男人的心,这是不一样的。”
简律辰开始躲避她喷出的饭的时候,海瑟薇冷静下来,很平静地用手抹抹嘴边的油,无所谓地咂咂嘴。“而对于后者,鱼小满从来不屑于干。那个人的心不能从一而终地属于你,你的爱和占有欲又还有什么意思?赢了一时,注定赢不了一辈子。”
他还会被下一个你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