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尖叫,应该又是一波年轻人的劲歌热舞刚刚结束。
大礼堂是完全封闭式的设计,从外面进来,仿佛能瞬间脱离白昼,只有舞台光灯打在演员身上或者节目谢幕的时候,整个礼堂会彻底明亮。
简律辰重新踏入了个这从前无比熟悉的礼堂,脚上的皮鞋替代了从前的休闲板鞋,有点二次踏足的重叠感。
他在黑暗的布景和嘈杂的人声过道中寻找鱼小满,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试图给海瑟薇打了几个电话,但是鼎沸的人声让所有的震动消失在了黑暗里。
所以,鱼小满到底在哪里?
……简浔回到后台,暴躁地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缠得花花白白的领花。脸上突然一阵冰凉的水袭来,简浔猛然跳开,“什么鬼!”
穿着大大的套T和嘻哈破洞牛仔裤,画着一脸烟熏妆的周艺冲上来,手里拿着大大的清新漱口水往他嘴上凑:
“张嘴张嘴!赶快张嘴把味道洗掉!快张嘴。”
简浔一把拍开周艺,一脸看患者的表情瞪她。“有病?!”
“你刚刚和卢灵珊接吻了吧,嗯?接吻了吧?!我在后台都看见了。”周艺大喊着凑过来,痛心又抓狂地盯着他的嘴唇,手里拿着漱口水使劲摇,一脸的悲愤激动:“说好的借位,说好的呢,那个心机女!!!……”
“……”说起这个,简浔也正在气头上。
刚才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平时排练的时候好好的,都跟她说好了不会碰到她,一直借位来着,怎么今天正式表演的时候,反而真的扑了上来?!他的嘴唇……混蛋现在还是麻的。
“哼!平时天天抬着下巴说着我不喜欢简浔不喜欢简浔,追我的男生多得是……真是口是心非,这不是还是扑上来了嘛!!!”周艺捂着脸,四只脚跳的像个兔子一样地难受伤心。“第一个接吻的女生应该是我呀……啊啊啊……简浔同学的初吻……”
后台里的人这段时间大概都知道周艺对简浔的狼子野心哦不,赤子之心了,简浔向来不近女生,听到初吻还健在这件事儿,难得比较尴尬。众人见周艺这个活宝又开始了,纷纷窃窃私笑,惹得简浔一阵脸红,“闭嘴!……我才不是初吻。”
周艺:“……?”
“早就没有初吻了。”
简浔暴躁地抓起一瓶矿泉水就猛劲灌,努力不羁地想把刚才的那个女生的强扑不放表现得比较如常,但是妈的嘴里全是别人的口水,想想就鸡皮疙瘩,感觉不是一点的恶心!
简浔拧着眉头使劲漱口,仰着头咕噜了几口,拉开侧门的卷帘就准备一口老汽水喷出,喷到嘴边生生咽进了喉咙里。“叔?!”
简律辰走进来,简浔抹着嘴巴将那口水咽下去跟在后面,“你怎么来了啊。”
“小叔小叔~”周艺在那边欢呼雀跃地朝简律辰招手,满脸灿烂的笑意,正准备奔过来,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简律辰朝她微微点头牵弧,目光随即在后台化妆区准备区隼般快速环视一圈,然而很快黯然。“鱼小满有没有来找你?”
“没。”简浔摇摇头。“她也找不到我啊,这里是礼堂小侧门,一般人不知道。现在后门被封锁了,前台在表演。”
简律辰心说她又不是没上过礼堂的台没进过后台,这个侧门很早就有了。专程来看简浔表演的话,依着她的性子,应该会到后台和他打招呼才对。
“所以你们这是又怎么了?……周艺,你过来帮我解一下这个扣子,这是个什么狗东西绑成这样!”
简浔低头撕扯着自己那身华丽的灯笼袖衣服上的扣子,对他小叔不上班,反而跑来学校找鱼小满这件事漫不经心地看出了些问题所在。
“没什么。”
简浔问得没有半分的好奇心,简律辰也懒得解释。皱皱眉头瞥了简浔那几欲直接将带子扯断的粗鲁动作,有些不明白学校为什么选罗密欧的角会选这个一个粗鲁的家伙,抬脚就要转身出去。
“姓周的?”简浔扯得暴躁,不耐烦地抬头喊,一般情况周艺听到帮他解扣子这事儿,应该早就激动得两条鼻血流到后槽牙了才对啊,早扑上来了。
他才一抬头,目光就讶异了几分,随即三两步奔了过去。“你怎么了?”
周艺杵在那里,脸上一副震惊又木愣愣的样子,手里倒提着手机,脸上全是眼泪花,四肢都无力地垂在那里,目光有些发抖。
“怎么了?”简浔紧张地问,周艺这个反常的模样他可没见过,周围围过来的人全都慌了。
“周艺?”“周艺?”“怎么了?”
大伙关心地问起来,周艺不说话,一张嘴就是哭声。“哇——”
她脸上那如受重创的表情和发出来的声音都太悲伤恐惧,惹得简律辰都回过了头。
简浔皱眉,劈手夺过她手里的手机,翻开一看,才看到手机上是一条周艺家里邻居发来的消息:“小艺,你家姥爷脑梗发作了,念叨着要见你,你赶紧回来!XX医院。”
“你姥爷发病了。”
简浔大惊失色,面色很快一变,感觉到扶着的周艺肩膀都在害怕地颤抖,变成了纸片人。
周艺家里只有姥爷和她相依为命这事简浔是知道的。
上次把狗送去周艺家让她帮忙养几天的时候他就见过。老居民区,旧建筑,一楼,很寻常老旧的宅子。只是院子里被太阳晒着的棉被和老人腿上睡着的猫让人觉得很温暖。那个就是周艺的姥爷,身体还算硬朗,和周艺一样,很热情好客,成天笑眯眯的,当时还夸他生的俊来着。
虽然周艺一直爱说自己老爸老妈,可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老妈老妈身在何方。所以真正养大周艺的就是她姥爷……
周艺这回是真让简浔感受到了她一股精神气的瞬间萎靡,整个人陷入到一股震惊无望。“我姥爷……”周艺带着哭腔抽噎地扯着他的袖子,满眼的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去医院啊!”简浔一把拉起她,不由分说扯着她往外走。
“不行!”走了两步简浔就被扯住了,周艺钉在原地,脚步挪了两步又死死停住,神色纠结。“演出……再下下个节目就是我们上台……”
“你姥爷都快挂了还管什么狗屁演出干嘛。”简浔气不打一出来,感觉周艺就是头上长包。
周艺仍然泪眼婆娑地摇着头,整个乐队的人围了过来,乐队队长脸上也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不是一个班一个院办的晚会,学校几十年的校庆晚会,邀请了电视台邀请了一批大佬的校友,重视程度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彩排就能看出,简浔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可除了简浔以外的所有人,没人不在乎。
“简浔同学,周艺现在走了的话,节目就算移到最后一个,她也赶不回来。这个事情还需要请示一下辅导员还有院长和校策划……”一边循规蹈矩的负责人也拦住了周艺,一脸的为难。
“人家姥爷都要不行了,还请示毛线。你们音乐社团还有没有鼓手,难道都是死的?去拿过来顶上!”简浔冷冷一把打掉负责人的手,气势突然之间让人不容置喙。他一脸训斥地瞪着周艺:
“你当自己是维塔斯,开个演唱会就连妈妈都不要?你能名垂千古么,现在,去医院。”
简浔拖着周艺往外走,周艺一边哭一边摇头,“不、不行……我……”
“她真的不能走!”乐团的好几个也在后面拉着周艺,跟着点头。“这个曲子改编过,就算没改编,鼓手接过来也需要时间练习……”
鼓手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组成一个完整的表演,乐团里架子鼓最棒的就是周艺,谁能顶替?!
“她必须走,你们再拉我动手了……”
简浔火气和拗劲上来了,大力拉着周艺往外扯:“笨蛋,你不走,以后我他妈可不让你追了!”
“她不能走啊简浔同学……”
不大的后台你拉我扯,周艺哭得稀里哗啦,一时之间,乱的不可开交。僵持之际,“周艺。”
沉稳的声音打破吵嚷,原本要离开的简律辰折身返回,稳健有力地手放在周艺肩膀上。
简浔讶异地回头。
却见他小叔已经截过周艺手上的一双鼓棒,玻璃钢做的鼓棒在他修长的五指之间灵活地转了几个圈,行云流水地滑出几圈闪亮的光泽,他小叔看着周艺,让人心安的声音稳声说:
“你去吧,我来。”
……
玩架子鼓的人和玩架子鼓的人之间水准有时候不需要言语交流,周艺讶异地望着他手里的鼓棒,愣了两秒,又抬头看了看简律辰。
她发现简浔小叔的眼神,此刻比所有东西让人安定。
“我,我们演奏的是CNblue的can’tstop。”周艺目光里放出了光彩,看着简律辰突然之间激动得语无伦次,却还是有些不确定地说着,“曲子经过了部分改编,爵士元素加多了点,节奏上换成了三点半拍……”
“鼓谱有吗?”
这种改编难度下,简律辰点点头,回应的仍是一贯清淡的表情,没什么多的涟漪。然而此刻,这种面瘫表情却成了周艺最大的安心剂,她激动得跳起来:“有有有,我去给你拿!”
天知道周艺此刻的心情。能像她一样捏钢制鼓棒的,这绝壁的高手啊,绝壁绝壁的高手啊!!!
“乐队的组员是哪几个?举下手。”
周艺激动难抑地一溜烟跑走,周围的人全安静下来。简律辰一秒都不浪费,边看着手表边拿过一边的节目安排单翻看,随即便头也不抬地开始了他领导般的安排模式:
“下面节目和互动环节的时间大约是十九分钟,周艺拿曲谱去了,我大概有十分钟时间看看曲谱练习,曲长四分二十一秒,那么花五分钟左右我们排练对一遍。剩下的时间,够乐器搬上去准备了。最开始是钢琴,钢琴手过来,我们先对一下架子鼓切入时间……”
这么一秒都不浪费的模式,让一边目瞪口呆的简浔,完全没有机会问问他小叔,是什么时候有打架子鼓这项和他画风分外不和的技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