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满后面去见了一趟沈婉秋。
其实算不上单独见,因为沈婉秋最近的行程很满,并且对自己的儿子呈现出一种离散的不理不睬模样。
虽然话她之前放了没错,但简律辰的固执毕竟惹恼了她。简律辰前段时间工作忙没多少时间回家,沈婉秋也卯足了劲没去GS。后来简律辰和鱼小满又一起出现在公司里,她并不意外,只是也不想管了。
母子俩没算真正的冷战,但是好像都等着对方彻底地妥协。
简律辰当然是为了沈婉秋能够彻底地接受鱼小满,沈婉秋则应该是某种母亲输给儿媳妇的某种心理在作祟。
所以鱼小满认为自己旷工,并瞒着简律辰,偷偷央求简浔把自己带去见沈婉秋这件事,是明智的。
不明智的是,鱼小满去错了时间。
当简浔带着她出现在森林公园里一块野外的露天烧烤草坪,并告诉她今天是简家家庭聚会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圈了。
广阔的秋天绿草皮上,围坐着非常壮观热闹的一群人,红红绿绿肥肥瘦瘦,烧烤桌子在中间占了很长的一条。
简家的复杂庞大分支至今仍然是令她头疼的存在,彼时,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和不熟悉的面孔。
而沈婉秋也看见了她。
伴随着她身边圆鼓鼓的简缘一声兴奋的“小婶!”,往日欺骗性情节再次勾起,沈婉秋脸上不高兴的神色更浓,脸更黑。
简缘朝鱼小满扑了过来,又见圆滚的身体像个蹦跶的大型皮球。“小婶!”
“……”
鱼小满抱住皮球后退几步,被简缘的热情给跌坐在地。她慢慢坐起,朝着沈婉秋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完蛋了,沈婉秋大概又以为她是故意的……
鱼小满这种不请自来的上门媳妇儿落在沈婉秋眼里,说白了就是强制上位。亲戚伙儿一瞧,简缘又喊她婶婶,沈婉秋她只要不反驳,鱼小满便顺理成章了。
这种时间点,简直是只有心机婊才会出现的场合啊擦!!!
……
沈婉秋当时是没反驳,但是脸色决计不好。
简缘见到鱼小满非常地开心,鱼小满哭笑不得:“圆圆你又长肉了……”
“我开心呀小婶!我爸妈终于准我到外边读书啦。”
简缘说起这个异常兴奋,“小叔说是你治好了我简浔哥的病!”
简浔:“我没病!”
简缘:“你有病。”
鱼小满:“他没病。”
简缘:“他有病。”
简浔:“你有病。”
简缘:“我是有病。”
鱼小满:“你也有病!”
简浔:“我没病。”
简缘:“你有病。”
鱼小满:“算了吧他没病。”
简浔:“我有病!”
鱼小满:“对,你有病。”
……
“简缘你长这么多肉。”
简浔还是老样子,对简缘一副我是大哥我很嫌弃你的样子,“你这个叫肥胖症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找医院看看,否则我不承认你。”
“看了看了呀!谁说没看尼?医院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奶奶给我找的算命先生摸骨算命也没得用。”简缘鼓起腮帮子,很不服气。
“算命的看了?”简浔斜斜眼。“就大奶奶那种文盲和你这种读书少的才信呢。”
“我这个难算得很,算命的先生都摸了半天呢!”简缘哼哼唧唧。
“废什么话,你就说人家给你说了啥。”
“人家摸了半天!摸了半天模样还越来越严肃,你知道吧,简浔哥我可是不同寻常的人!”
简缘一直强调着这句话增强自己的分量和存在感,“大师还说:罕见罕见!他闯荡江湖数十年,第一次遇见我这样的。”
“哦?”简浔终于来了点兴致,“说什么了?”
“说,说……”
然而说了半天,算命先生说了什么简缘硬是没告诉他。
简讯不耐烦了:“算命的钱串子到底说了啥,你赶紧说啊!”
鱼小满的表情又变成了23333的形状,悲催怜悯地看着简缘,摇摇脑袋,摸摸他的头:“乖乖,算命先生是不是说……根本摸不到骨头,全是肉?”
……
“小婶你不要说出来呀……”鱼小满又真相了,简缘小声地扯她袖子,泪眼汪汪。
“都在嗑叨什么呢,肉烤好了赶紧过来坐。”
人群里长辈们开始招呼。
简缘热情地拉着鱼小满:“婶婶我给你烤我带来的田螺肉!”
鱼小满于是无比“顺利成章”而尴尬地坐在了简缘和沈婉秋的身边。期间,她的眼神不下成百上千次地朝简浔丢去小李飞刀。
简浔视若无睹,对大伙说:
“这就是和我小叔秘密同居的小婶,鱼小满。”
同居……众人恍然,心里约莫有了底:哟,没结婚都同居了,还秘密地,这不是个什么正经姑娘。
沈婉秋脸色更不好看。
鱼小满噎气,简浔你个神经病,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沈婉秋冷冷的眼神下,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像大家微笑,鞠躬。
赶紧向简浔使眼色:你快闭嘴!
简浔接收到她的眼神,要他给她说点好话?点点头,继续:
“叔叔伯伯们你们别这样。小婶家境很好的,这个市里很老牌的鱼氏集团就是她家的,我家小叔很穷的时候,小婶就很富了。”
那是什么意思……众人神情微妙地变化。
简大老板如今身价,怎的听起来,有了点西部项目计划,各种扶持的意味?
沈婉秋印堂开始发黑。
鱼小满如坐针毡,连连摆手:
不是啊,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啊……律辰他自强不息顽强拼搏身不残志还坚的,真的和小白脸没半毛钱关系啊!!
简浔你个交际能力负值滚粗的赶紧闭嘴啊!
简浔见状:“对,小婶还特别谦虚,别看她长得不漂亮,其实很多才多艺,比如……比如她会唱歌!在KTV酒吧那种地方总是麦霸。”
鱼小满这下整个人都方了。
如果简浔认为,她和泉越在KTV的时候那种毫无章法的嘶吼能够称之为旋律的话……
沈婉秋深深寒笑。
很好,很好……她一向向亲戚朋友们吹嘘的“我们律辰将来的媳妇儿一定是个温柔娴静,不争不抢的好姑娘”这样的话彻底告吹。
好姑娘会经常出入这些地方,成为膝盖磨破,唾沫星子四溅,从人手里轰炸抢麦的麦霸?
最关键的是后边,那些亲戚还要就着兴致和给沈婉秋的面子,拍手冲鱼小满喊着“来一首!来一首!”
鱼小满是最不懂如何拒绝的那类人,赔笑之中,干笑着站起。
她虽不说五音不全,唱歌,却是绝对轮不到好听这一类别之中的。让她鉴赏她倒能说说品感,真枪实弹当众唱歌表演……她决定回去一定要杀了简浔。
“……我就给大家带来一首《笑里藏刀》吧。”鱼小满腼腆地说。
掌声。
酝酿。
酝酿。
酝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清脆阔爽而无比魔性的笑声轰然爆发,飘荡在空旷巨大的草坪上,鱼小满最后以不变应万变,沧海一声笑,成功俘获了众人之前还胡思乱想的心神。
简浔一个不稳,被她吓掉了手里的肉串。
鱼小满朝他杀伐凛冽地望过来,简浔瞬间知道了这歌是送给他的。
……
简浔把鱼小满逼疯了,鱼小满成功把沈婉秋逼疯了——如此不中意她也就算了吧,那是个人的情感问题。现在不仅是情感,而是面子!
鱼小满这是把“简家儿媳妇”的形象完毁,把简律辰的励志过去给分分钟脱轨,把她之前的海侃夸口给生生裂碎。
鱼小满……真是好样的!
“简浔!你家小婶很能打你怎么没说?”
沈婉秋眼角一眯,鱼小满哈哈哈哈的余音落尽,她的声音就高了起来。
“是嗯。”
简浔寻思地点着下巴,记起来。“小婶还很能打,和小叔出门,小叔才是被流氓调戏的那个。对了沈奶奶,现在是你身手好还是小婶身手好?”
沈婉秋就等这个问句。
鱼小满先前的肺腑之气已经在她断魂的笑声里尽出丹田,浑然一惊地望向沈婉秋。就见某个贵夫人已经噼里啪啦活动着十指的关节,黑气腾腾地起身了——鱼小满气数将尽。
因为沈婉秋冷冷一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
于是刚刚忙完会议的简大老板刚刚赶来,入眼的,便是一大家子亲戚围观的,一幕上蹿下跳的婆媳相杀图。
这么说或许不够准确……因为鱼小满最后是哭着被简律辰抱回去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沈婉秋现在的带子……练到什么级别了。
鱼小满趴在浴缸里哭,哭满了一浴缸的水。
“我改变主意不要嫁给你了!”
鱼小满大声朝着浴室外边喊,一边哭,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己泡在热水里而肿起来的脚踝,嘀嘀咕咕: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不要嫁给你了简律辰。说不定孩子还没生,就被婆婆打死啦嘤嘤嘤……痛死我痛死我……”
这已经是鱼小满晚上第十三遍哭诉了,她家简律辰简直太狠的心了,抱她回来后就没怎么搭理她,还说什么她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谁让她不跟他打声招呼,自己就冒冒失失跑去见沈婉秋了?
鱼小满这倒好,见是见到了,还成功在简家上位了……问题是,她在众人心中塑造的形象此刻简直太难以磨灭。他母亲是个好面子的人,当场没被她给气得半死……
鱼小满洗完哼哼唧唧地去了书房,看到简律辰正在低头点手机,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笑意。见她进来,很快收回手机,咳两声,网上办公。
鱼小满一瘸一拐地靠过去,挨着他的椅子坐下地面来,身体蹭在他的腿边,抬手过顶递给他一块鹿皮巾。“简律辰你听见没有,我不要嫁给你了。”
简律辰停下手里的事情,接过鹿皮巾盖在她头顶,娴熟地开始给她擦拭湿头发。
“没听见。”
简律辰懒懒地说,手指隔着鹿皮巾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皮。
鱼小满眯眯眼睛,舒服地趴在他腿上,“没听见也不成,未来婆婆要打死媳妇,也没个心疼她的老公。”
“婆婆动手才心疼,她老公心脏很健康,不会疼。”
简律辰说着,微微皱眉看鱼小满,“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洗完澡了就不要往地上拱……”
他发现鱼小满很喜欢地面。
“接点地气……”
鱼小满伸直懒腰打了个呵欠,然后重新趴他腿上阖起眼睛,像只困倦的猫。“擦干了抱我去床上嗷。”
简律辰提起她,把她提腿上,拿着干发巾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吻她。
鱼小满一口气没喘上来,转眼就被夺去了呼吸,唇舌纠缠,简律辰又是从浅尝辄止变成长长的深吻。
惨败。
“你、你做什么啊?”喘喘喘。
“看你精神不振,肯定地气接多了阴气太重……给你接点阳气。”
简律辰说,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着奇怪的接吻借口,重新给她擦头发,叹气。“你太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