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简律辰一首歌唱完,鱼小满表情都没个变化表个态。又或者是身上的肌肉已经被压酸麻了,反正动也没动。
总之,某人那么碎心碎肺碎胆结石地向鱼小满示爱,结果还是换来鱼小满的毫不捧场。不管出于爱情的心碎还是出于一个歌者的尊严,简大boss唱完后,丢了话筒,也冷冷丢了一句“我们完了,鱼小满。”
于是,一切就这么寂静地结束了。
嗯……不对。
就这么结束还太早。
毕竟离天亮还剩好几个小时,简大老板高冷地说完那句话后不久,胃就开始紧随着心脏抽疼。因为喝酒实在也喝了不少,然而硬是一声不吭地靠在沙发上,与鱼小满冷目对峙了一夜。
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服务生敲了敲包厢的门而后进来,告诉他们夜场时间到,KTV该打烊了。
简律辰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喊醒李肃秦寿简浔一干人。一刻也不想多留地,想快点如常出门,然后飙车去医院。
走廊上此刻几乎都是些混混沉沉宿醉出门的人,拖七带八地从一个个包厢里面出来,被人喊醒脾气总归都不太好,蓦地三三两两人群里,就传来秦寿的一声叫骂:
“嘶——卧槽,尼玛个呆逼,你烟头烫到我了!卧槽走路不拿着烟头瞎晃荡会死?”
仔细一看,可不是!秦寿好好的大腿裤子上,竟然被烫出了个孔。
秦寿大概是被烫疼了,迷糊的眼睛一睁,冲着身边过去的一个手持烟头的胖子就大骂了一句。
那个脖子上链子晃荡,膀子纹着鳄鱼,头顶一撮蓝毛的油光胖子闻言转身,随即一群类似打扮的家伙们都纷纷跟着转身,几个呼吸里就围了过来。
那胖子转眼就逼近秦寿,拦了他的路,然后又很快揪了他的领子,滚刀肉气质一时尽显无疑:
“草!你他妈刚骂谁呆逼?……你他妈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秦寿在那气势之下,脑袋一时之间也是有点抽,浑身一紧,竟然老老实实回答:
“歹匕。”
……
然后,一行人纷纷眼皮撑大。秦寿很快被拎了过去,与秦寿互相搀扶的简浔彼时失去支撑,也睁开眼来。
入眼就见人耍横,而且还是对着自个身边的人耍横!
简大少帅不乐意了,一把拉回秦寿,抬脚就朝那胖子踹了过去:“你他妈什么货色,连老子身边的人也敢动?死不就是歹匕这么写的么,死呆逼!”
踢完简浔就有些飞飞然前倾,酒精未醒地稳了稳身形,使劲甩了甩脑袋。
胖子被踢了一脚,吃痛地倒在后面一群人身上,很快一群人怒了,胖子扔了烟头:
“草!你他妈又是个神马东西,敢在这里跟我们叫板,嫌活得他妈不耐烦了不是?兄弟几个,给我干!”
然后就扑了上来。
简浔本该是个笑傲PK场的人物,结果很快竟然发现手脚无力老眼昏花,抬了几次脚后挨了好几下。
“擦!”秦寿见状,很快也扑了上去。
“啊啊啊——”多余的人们都开始惊声尖叫了,不算特别宽的走廊上转眼路就被堵了。
“简浔,秦寿!”
简律辰很快发现了不对,这两人喝多了,对方又大概有十来个人,直接把两人围在中间按着打了,简律辰当即沉声朝李肃:“快去。”
于是李肃点头,作为一个文成武就的全职高能秘书,正了正也有些摇晃的视野,随即加入了战圈——
噼噼啪啪!
李肃刚进去的那会儿,确实惊艳了一小秒,抬手就扫开了好几个,可惜那脚步……也是踉跄的!……他刚杀进去准备把两人拖出来,转眼自己也被缠了进去。
鱼清明狄庚霖此刻也睁眼了,看到前方一片高能预警的打群架,相视露出朦胧惊奇的红扑扑的脸蛋,像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一样:
“咦?……打群架哎!……鱼小满,打架打架,快去!”
随即,一边一个,很有默契地把架着他们两人的鱼小满大力推了进去——
“喂你们……”
鱼小满于是被加入了混乱,不等朝二人瞪眼,就被人魔爪来袭!于是只好抬脚狠踢人家命根子,随即几人与另外一群人扭打在一起。
……简直混乱了。
只是群架嘛……那是充满随机与蔓延性的暴力,哪来的置身事外?!简律辰,鱼清明和狄庚霖,泉越四个不太管事的,终于也加入了战圈……
于是一大群人突然全部扭打在一起,撕领带的顶肺的,拿手肘击脊骨的摁墙上抡拳头的,夹杂着泉越“卧槽别打我脸,我脸很贵”的嘶吼……
反正,秦寿鱼小满这一帮人寡不敌众(或者酒喝大了弱不敌强?),反正最后居然集体非常没形象地抱头尿遁,直接一群人浩浩荡荡逃冲出了KTV。
后面那群人自然穷追不舍,刚出了KTV没十几步,正好就一群深更半夜,哦不,彻夜不归的青少年飞车族停在KTV不远的地方,跨在他们的单车上抽烟聊天。
……
慌不择路,灵机一动的抢车事件是简浔牵的头——
大概是平时那种事情没少干,也没管是单车还是机车,总归两个轮子的比两条腿跑的快。反正他三步两步就过去拎飞一个单车主人,然后跨上车座就喊:
“秦寿!上来!”
这群人里其余人愣了几秒。
然后,也是凭借着酒意一股热血也直冲头顶,狄庚霖泉越很快接二连三地也跑了过去,再抢几部车。
眼看来人个个嘴角青肿凶神恶煞的,几个胆小的青少年很快骑着车逃散开。
鱼小满也化身女土匪,飞身抢到一辆,刚抬首准备喊上鱼清明:“哥快点,给你车……”
“抱紧我!”
狄庚霖霸气侧漏的低吼声猛然间朝着身后坐板上的鱼清明响起。然后狄庚霖抓着车把,鱼清明抱紧狄庚霖的腰……
就这么踩着脚踏板,“嗖”地远了——
“抓稳,走了!”
……很快,简浔也带着秦寿衣袂飘飘地飞驰走了。
再接着,“泉越先生,抓稳了。”
……李肃也带着开始还骂他棺材脸,眼下觉得他战斗力最强,死死趴在他背后的泉越,踩着脚踏板施施然开走。
然后鱼小满回头,蓦然尴尬地看着,落在最后面,步履有些蹒跚的简律辰——
“丫的在那里!快追下来,给劳资往死里打!”后面KTV里涌出一群暴力分子。
再看四周,已经没有第五辆车了,鱼小满面露不愿,看来,自己只能让他载……
“我没力气。”
简律辰只冲她冷冷丢了四个字。
“……”
这个时候跟她置气……鱼小满岔气,咬咬牙,看着浩浩荡荡的追兵,只得一把跨上去:
“上来!”
……
于是,整个故事里最诡异的场景,就在那天清晨出现了。
一群有头有脸,有钱有势,有修养又有社会地位的人,于某个更深露重,天际未白的清晨和一群混混在不知名的KTV酒后撕逼打架,被对方打得丢盔弃甲,出门化身暴徒,抢初中生的车,然后四个轮子开腻了换了二轮,在一条望不见日出的路上哗啦啦地飞驰——
这群人,其中不乏贵气多金的总裁经理,不乏光芒万丈声名远扬的明星设计师,不乏身手未尝败绩的少帅全能管家,更不乏一个本该娇滴滴柔弱弱的大家千金……女汉子。
好像他们人生里看不到的轨迹线,坑爹地在某个清晨突然重合了。
彼时,义气顿起气冲云天,以一种亡命的团结姿态,整整疯狂踩着单车,浪漫地二人骑行,行进了几公里。
“抓紧我。”
这三个字鱼小满也对简律辰讲了,从他跳上车抓紧她腰的那一刹,鱼小满的心脏都漏停了片刻。
哪有什么从前他骑车载她的青涩景象,简律辰压根没骑过单车。想不到他们第一次的单车骑行,就以女载男的粗暴逃命场景给坐实了。
……
他一言不发,抓得很紧,后来像是要掐进她腰间的肉里,鱼小满也痛得不肯吭声,猜他大概也是越想,越觉得那三个字讽刺。
或者这场骑行随即带来的不是逃跑,而是一种发泄。
这群人一直骑车骑到了自己都不认识的小路街区。这条非主干道的小地方有些荒,或者只是平民区。
然后天际露出鱼肚白,彼时很多店面还没开门。
路边还立着电线杆,他们把丢下车子,在第一缕的金光里抬头,在晨光熹微里喘着粗气,带着浑身松动筋骨的青紫或者快意的伤,或站或靠。
阳光照射的某一瞬间,突然都默默不语。
……
简律辰靠在那根电线杆边,手撑在腰间,神情冷峻得像个雕塑。
最先来接人得车还是鱼小满家的,鉴于鱼小满从前经常被搜捕,呆萌单蠢傻的小松在搜寻这方面,做得简直无比出色。
然后鱼清明狄庚霖朝一起走过抗战的大部队挥了挥手,爬上了车后座,鱼小满上车之前,竟然会忍不住地,想和一直垂首的简律辰报备最后一句。
“律辰……我走了。”
她突然期待他能抬头看她一眼,却又害怕他再看她一眼。
她想知道那眼里此刻是何神情,幽沉还是伤心……如果他此时抬头,再说一句“别走”,她可能……真的就控制不住颤栗的自己,留下了。
可简律辰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不曾开口,不曾抬头。
仿佛跟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像是创世之初静默的石像。
那是最深层次的厌恶与冷漠么?
鱼小满眼神颤动,心里的湖被割裂得血流不止,可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发展么?他放手了,他连看都吝啬看她一眼了……她想要的,最好的结局。
于是她涩涩地笑了,涩得连朝阳都染不红的苍白,转身朝车边走去。“律辰,再见。”
……
鱼家的车绝尘而去,在视野里终于消失在拐角。
简律辰蓦地滑倒在地,撑着腹部胃的部位,苍白的唇色,额头落下豆大的汗滴。
“阿辰!”
秦寿简浔李肃奔了过来。
“车来了直接送我去医院。”简律辰咬着牙,声音颤抖得如叶落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