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纵身自博物馆楼顶跃下, 英姿引起了一片少女的尖叫。
这不奇怪,根据日本民间传说所载,酒吞童子生前就是俊美少年——俊美到引人嫉妒遭人陷害的那种。他正是因这些陷害而逐渐产生了阴暗面, 一步步堕落成妖, 成妖后也一度热衷于以俊美外貌引妇女儿童上钩, 继而杀害之。
不过时至今日, 这种缺德事他也有日子不做了。没人清楚最初令他改邪归正的契机是什么,总之他现在在慈善界名声很好, 为各个慈善项目累积的捐款数额巨大。万圣节的时候,甚至站在十字路口给小孩子发糖, 一度抢了日本各个黑帮团伙的风头①。
酒吞童子便这样在少女们的尖叫声中, 走向了博物馆大门。
他心里存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念头, 这令他的防心降低了许多。他一步步前行着, 骤闻耳畔涌起一阵水声, 急忙撤脚时已来不及。
酒吞童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眼前天旋地转,大片大片的色块在眼前绽开, 漫成看起来很柔软的、绢绸般的样子。接着,有妙龄少女从铺天盖地的绢绸中走出,朝他嫣然而笑。
结界!
酒吞童子窒息地攥紧了拳头, 但一直柔弱无骨的手, 带着明显的挑逗意味,搭在了他的肩上。
博物馆大厅中, 玉藻前的加入令本就激烈的战斗又升级了一层。
楚潇低身横扫, 刹那起身施以肘击。大天狗展开双翅飞起闪避, 一把拽下水晶吊灯,向楚潇狠狠砸来!
那一刹,几人各怀心思、反应迥异。
楚潇心知这一击会对自己造成的不过是皮肉伤,躲都懒得躲;玉藻前心念一动,眼含悲愤与深情,猛然冲来撞开楚潇。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举动会使楚潇毫发无伤,而她会被吊灯砸中。千百年来与男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这种献身精神对男人会是致命一击。
然而恰在此时,祝小拾飞身踢来,砸向玉藻前的吊灯被她一脚踹飞,咣地撞向远处的墙壁,碎片碎落满地。
“混蛋!”玉藻前大骂,祝小拾哈哈一笑,驻足缓息。楚潇不禁也一笑,接着再度攻上。
他在玉藻前刚加入战斗的时候,很不厚道地立在旁边抽神观察了片刻,愈发确定大天狗的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儿,难办完全是因为那对翅膀。
——如果世界是一场游戏,那大天狗就是那种特别恶趣味的游戏玩家。他似乎把属性点全加在了防御值上,氪金大佬和他对阵都得暴躁到怀疑人生。
于是又过几招后,楚潇朝玉藻前大喊:“喂!你在外面布的什么结界?”
正想从后方偷袭大天狗的玉藻前回道:“千狐阵!可厚道了,掉进去就有一群漂亮狐妖伺候!”
“……”楚潇嘴角一扯,“能挡住妖类武器的煞气吗?”
玉藻前:“能吧?你看我刚才用法术,外面也没动静啊!”
下一秒,楚潇一把扯下颈间吊坠,密布着上古特有的诡谲花纹的宝剑在他手中倏然显形。楚潇跃起腾翻,将大天狗踹出几尺远后落地,恰好把祝小拾挡在身后。
他的右手握上剑柄,小心翼翼地将剑拔出。
“咔。”剑刚抽出两寸时有一声小小的轻响,接着,骇人的巨响从门口传来:“咔——哗!”
“我擦结界碎了?!”玉藻前愕然转身,她还在喊着什么,但外面的电闪雷鸣与脚下的地动山摇一起,遮住了她的话声。
震动结束后她满目惊悚地打量着楚潇手里的剑:“你这什么武器啊!”
祝小拾:“妖界圣器之一。”
“我擦那你不早说!”玉藻前心里一阵爆粗。她的结界要是能挡住妖界圣器出鞘带来的连锁反应,她还用勾引上古神兽?!
是以楚潇不想引起的恐慌还是发生了。好在玉藻前的结界还是抵消了一部分的能量,可算没给这个本就地震频发的小岛再带来一场大地震。
馆内一片狼藉、杀气四溢。馆外乌云密布,疾风骤雨。
惊叫着向更远的地方奔逃的人群诧异地看到理论上应该已经步入馆中的酒吞童子忽地再度在门口凭空显形。他的左臂上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而从他右手中还在淌血的短刀来看,这一刀似乎是他自己割的。
恪尽职守的女记者还在坚守岗位,壮着胆子继续直播:“天呐!我们现在可以看到,酒吞童子疑似做出了自残举动。刚才那短短片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又会出现什么?我们拭目以待!”
远处,酒吞童子手中的短刀在白光中变回黄澄澄地小酒葫芦。他平了平息,再度举步走向大门。
他的脚步声令正在大厅中对峙的几人看过去,玉藻前皱眉:“你胳膊怎么了?”
“你的结界也太挑战定力了。”酒吞童子语气慵懒,路过她身侧时,手贱地从她头上一摸。
玉藻前拍开他的手,接着解释:“哎其实你用不着啊!我跟你说,这结界就是能困住人而已,除此之外无毒无害。用户可以放心体验被漂亮狐妖们伺候的美妙!”
“……”酒吞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张了张口但到底没说什么,转而抱臂看向大天狗,“这么难打吗?”
一股桀骜的杀气从他周身逼出,身边自结识开始就令他砰然心动的美丽狐狸使他此刻无比想抓住机会——抓住机会一展自己的本事。
楚潇一手持剑,一手搂住祝小拾,给了她一个温和而专注的吻。这个接吻的过程使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酒吞童子的神色和情绪,于是听到他语调上扬的问句的时候,楚潇稍稍抽神应了一句:“还好。”
弹指间他宝剑出鞘,身形犹如闪电般闪向大天狗。几人只见大天狗面前剑光一落,一片黑羽在仓惶惨叫中飞向四方!
——楚潇左手毫不费力地掐着他的脖子,持剑的右手转动迅速,娴熟而精准地把大天狗一片翅膀上的羽毛剃干净了。
“……”
祝小拾、玉藻前、酒吞童子都石化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片片落地的羽毛,只觉头上有一排乌鸦拖着省略号路过。
“小拾,手机还有电吗?”楚潇仍旧掐着大天狗的脖子,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啧嘴一笑,“给他拍几张照。”
祝小拾:“……”你特么玩儿这手怎么还上瘾呢?!
不及耍帅便被截胡的酒吞童子则在阴郁中想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瞬间陷入双重阴郁。
背后,快门声咔嚓咔嚓连响了十几回,楚潇转而又冷淡地将宝剑比划到了大天狗的另一只翅膀上。
大天狗怔然看着自己被剃净毛后跟大号新奥尔良烤翅一样的翅膀,整个狗都不好了。在剑刃触到另一边的刹那顿时喊破音:“神兽大人!!!”
“嗯?”楚潇暂且停住了手。
大天狗的目光惊恐得好似被虐待的柴犬:“别……别别!别别别!”
“要不直接砍了吧?”楚潇冷漠地将剑一转,搁在了他羽翅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