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蓦然仰身避让, 只见钢刀般的獠牙自与脸只有不足厘米的上方一擦而过。他趁机往它身下又划两寸,照腹部一记肘击!
巨大的蜘蛛对此似乎并无感觉,顺丝一跃顿时隐没回屋中的黑暗, 楚潇与嘲风相视一望, 撑窗跃入屋中!
那宫川凉倒也坦荡, 见他们进来, 先行点亮了屋里的烛火,才朝趴在数步外神像前的蜘蛛妖一打响指。
蜘蛛妖纵身再扑, 楚潇侧身闪避,下一秒却蓦然注意到耳边咝咝声响不断, 再一定睛, 发现无尽的白丝直奔嘲风飞去!
楼下, 几招混战后, 疏于锻炼的负屃有点体力不支, 往旁边的立柱边一避:“四哥!吼一下试试!!!”
“啊——————”负屃吼声贯出,正和白|粉姥姥对打的祝小拾虽然带着耳塞, 身子却冷不防地在声波震荡中打了个趔趄。
她慌忙站稳,只那短短半秒,对面一把白|粉洒来!
白|粉姥姥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此——相传, 她会哄骗少女涂抹自己装在酒壶里的白|粉, 但当少女涂完,脸皮就会整张脱落, 成为白|粉姥姥的收藏品①。
“卧槽!”祝小拾连忙蹲身捂脸, 伸臂钳出, 将白|粉姥姥狠然拽倒,崩溃地大喊,“蒲牢别喊了!对它们没用!”
蒲牢收声的瞬间,百目妖凄厉嚎叫着向他飞去!
蒲牢神经大条,恐惧心理也慢半拍。一时根本没多想,手掌兽化狠然抓去。但闻噗噗噗三声,蒲牢感觉指尖滑腻腻的,一把将手抽回。
低头一看,他的三个指头上都挂着个被戳破的眼珠。
对面遍身是眼的百目妖身上三个血窟窿,在剧痛中嚎叫不止。这边蒲牢也在狂甩着手哭嚎:“卧槽好恶心!卧槽卧槽!卧槽!!!”
几里外,妖务部营地边。
克雷尔带人追出,眼前与他军装一般无二的人却毫无停脚的意思。克雷尔面色微青,举枪朝天连开两记:“宫川上校,留步。”
宫川晋停脚但未回身,一道黄符从军装口袋里抽出,小心地持在身前,开口用生涩的英语说了句:“抱歉,克雷尔上校!”
话音落定间他身形猛转,黄符向空中而起。宫川晋默念两句咒语,飞扬的黄符在空中唰然化作灰烬,顷刻间,众人眼前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光影!
迷魂符!
克雷尔惊然屏息,虽则光影只持续了十余秒就已失效,但宫川晋的人影早已跑出了射程范围。他铁青着脸注视那道夜幕下的背影几秒,切齿下令:“我追过去,剩下的人驻守营地。如有意外,迪恩中校暂代上校之职,请总部务必继续彻查日本一带的不明敌对力量!”
他提步追出,不知是他追得太拼命还是欧美人在长跑方面比亚洲人有点先天优势的关系,在那方神社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他追上了宫川晋。
“咔嗒。”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宫川晋背后一响,他霍然回头,下一秒在枪声大作中下意识地一避,又不及恋战,咬牙继续冲向神社。
神社一层,祝小拾连同一众兄弟一起,先行收拾掉了百目鬼。
百目鬼是《百鬼夜行》里的经典女妖,相传她专门诱惑男人,收集男人的眼睛留为己用,攒齐一百只就会化为无法收服的魔头②。
现在这个原已很难打,但没想到他们兽化后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身上的眼睛戳出来。发现这一点后,身形最小的季·囚牛·朗化回原形,扑上去死死抓住百目鬼肩头不撒手,指头速起速落地往外连挑了十几个眼珠才被甩开一回。
——于是当百目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时,地上血淋淋地滚着十几颗眼珠。漫说祝小拾一个人类觉得恶心,就连屋子里那几个和百目鬼同一阵营的日本妖都哆嗦着往后退。
宫川晋冲进来时脚下猛刹,祝小拾眼看他下意识地呕了一下才继续往里冲。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出现,紧接着,就见克雷尔举枪也奔入。眼前《电锯惊魂》般恶心的画面令克雷尔大吼一声“FUCK”,白|粉姥姥在一吼中回过神,张牙舞爪地又扑向祝小拾!
“卧槽你就欺负我是女的!!!”祝小拾悲愤地急奔向克雷尔,与他擦肩而过时一握他的枪,敏捷转身“砰”地就是一枪。
子弹自白|粉姥姥一划,她的衣袖和鬼影一样任由子弹穿过却无损伤。那只盛白|粉的棕色酒壶却陡被蹭飞一块釉,里面的白瓷显露出来。
“……”祝小拾怔讼一秒反应过来,立刻撕心裂肺地怒吼,“打丫的罐子!打丫的罐子!!!”
克雷尔迅速再度将子弹上膛,用手臂一托瞄准,啪地一枪打出,也不看结果就继续向宫川晋追去!
白驹过隙的一刹后,白|粉姥姥手中的酒壶砰然碎裂,白|粉如烟花般散落四方。旁边的发鬼又叫千鬼姬,不止生前自己是个美丽女子,眼下长发之下还藏着无数姑娘的美丽面庞。被白|粉一泼,无数张好看的脸如面具般纷纷滑落……
于是白|粉姥姥愣了一秒后,抬头就看见祝小拾和发鬼同时张牙舞爪地将自己扑来。
祝小拾一记勾拳打得它眼前发白:“你他|妈想要老子的脸是吧!你来啊!你来啊!”
暴怒发鬼一脚踢开祝小拾,自己扑上去拽着白|粉姥姥狠揍,嘴里也骂骂咧咧的。
至于她骂的是啥祝小拾没听懂,还多亏负屃托托眼镜走到旁边翻译:“我日你仙人板板哦——”
祝小拾:你这会儿把日语翻译成四川话特别毁气氛你知道吗……
二楼,楚潇所面临的战况并不乐观。嘲风早在开战之初就一个不留神让那蜘蛛用网给裹了,只留个头在外面。
然后那个网越缩越紧,嘲风在两分钟前已经出现了翻白眼、口吐白沫等症状,再不结束战斗,估计嘲风就要就地轮回重生,给他们当九弟去了。
但眼前的战斗看起来并不会轻松解决。楚潇与那蜘蛛过招数次,都没找出它的破绽在哪里。它的身法极快,遍身“毛发”的硬度堪比鳞片,同时还不怕冰不怕火。
一时之间,楚潇与它的高下之分只在于他的速度更快,可光快有什么用?这货就像个铁疙瘩,打不死啊!
假如他化回原形,倒是毫无悬念地可以一脚将它踩死;化出战甲祭出圣器它也无力抵御。但是,这里偏偏是福岛,核泄漏日益严重的地方。他再引起个局部地震,大概几十个小时内就能迎来末世。
又一番过招之后,楚潇冷睇着悬回梁上的大蜘蛛,同时,听到伸手响起宫川凉拔剑的声音。
“对不住了,中国的上古神兽。”宫川凉微微笑着,寒光涔涔的剑身倒映出他称得出英俊的脸,“二对一,但你似乎只能应付一个了呢。”
转瞬间风声大作,楚潇猛然闭眼,一切风声、响声在紧张中都猛然放慢。他的思绪迅速运转,试图判断哪一方更快——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的差距,他也来得及先避开一个,再应付另一个。
但是,无济于事。他们的配合太密切了,楚潇在一息之后确定他们会在完全相同的时间出击。这样紧密的配合中,就算他主动先一步出手,他们也必定会立刻调整步调,再次达到同时袭击。
楚潇双拳紧握,决定先收拾宫川凉,同时硬扛住那蜘蛛的袭击。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一声咆哮自耳边划过,直直扑向宫川凉!
那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楚潇还没睁眼就知道扑过去的是嘲风。待他转身看去,只见宫川晋出现在楼梯口,划破蛛网的尖刀忽地一软,化回皱巴巴的符咒,被宫川晋扔在一旁。
正要开枪的克雷尔目睹这一幕,硬生生顿住扣向扳机的手指,脚步也停在楼梯上。
嘲风在宫川凉反击之前灵敏地越至楚潇身侧,化回人形压音问:“怎么回事?”
楚潇未答,安静无声地注视着宫川晋。宫川晋则注视着宫川凉,满是警惕地一步步踱近。
片刻后,宫川晋先开的口:“失踪多日,你果然没干好事啊,弟弟。”
宫川凉轻蔑冷笑:“你果然当了官方的走狗啊,哥哥。”
房梁上,巨大的蜘蛛妖恶狠狠地盯着宫川晋,獠牙上的口水一滴滴滑下来,落在地上,被烛光照耀出诡异的光泽。
宫川晋的目光从它身上划过,端详着宫川凉,夸奖得似乎很诚恳:“连土蜘蛛都能控住,长进真的很大呢。”
他说着,又一张符从口袋中抽出,拈在左手二指之间。
念念有词中,一道光弧自宫川晋身上绽开,妖务部的军服在光弧中自上而下化作上白下紫的阴阳师袍服,一柄利剑在他眼前慢慢显形。
宫川晋抬手握住剑柄,很快,利剑化形完成,嘲风看清剑身一啧嘴:“哎二哥,剑镗上的纹饰是你啊。”
“……”楚潇面无表情,“回头给他开个光。”
宫川凉则在看清宫川晋的装束和武器后,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你竟然已经继承祖父的衣钵了吗?”
宫川晋横执宝剑,拔剑出鞘。剑光从他眼下扫过,一片杀气散便满屋。
“继承衣钵你也未必打得过我吧,哥哥。”宫川凉同样提剑,带着笑意看了看剑身上的光泽,“论武力,你从来比不过我。祖父他老人家为什么更喜欢你,我真是一直都很费解呢。”
“我是比不过你。”宫川晋抬眼,剑刃之下,他嘴角勾起一笑,“可四对二,可你似乎最多也只能应付两个呢。”
然后他微微歪头:“对不住了,弟弟。”
刹那间,剑影急闪,两道精光在昏暗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裹挟疾风铛地相撞!
房梁上,土蜘蛛口中蛛丝再度喷薄而出,嘲风急闪避开,克雷尔砰地一枪开过去。楚潇一跃而且硬将土蜘蛛一把拽下,不由分说咬牙照头猛击!
宫川凉接连避开宫川晋两剑,一脚当胸横踢将宫川晋踢开数步。趁此间隙,他奔至墙边一按墙上圆扭,脚下一方地面陡空,宫川凉霎时间遁入一楼。
一楼,阴阳师的突然到来令打斗中的众人猛然停住。几人默契地向后一撤,靠在一起警惕地注释着他。
宫川凉执符站起身,日语喝着“急急如律令”将符咒掷出。蒲牢正不着调地自己念叨“‘Q|Q萝莉之友③’是什么意思?”,祝小拾已脱列跃出,一张符咒迎击向宫川凉掷出的那张:“急急如律令!”
两道黄符当空相撞,一时金光四溅。祝小拾见成功废了对方一招暗自松气,又在看清宫川凉那张符上的符文时倏然气血冲脑,举着微型降妖杵直刺而去:“妈的竟然上至阴符!你他|妈傻|逼吗!”
宫川凉哪会想到这姑娘这么能打,慌忙避开一杵,下|身却被祝小拾膝盖顶中。
她背后的一排神兽都扶着额头抽气避开目光,气头上的祝小拾目眦欲裂,一把狠掐住宫川凉的脖子,实际战斗力很强的宫川凉此时却无心与她肉搏。
他任由窒息感迅速蔓延,手探入袖中,转瞬间多了一枚六边形的小小铁盒。
“小心!”楼梯口,克雷尔瞳孔蓦然一紧,急奔而至。
二楼,已被楚潇打至晕眩的土蜘蛛突然骨节翻转,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迅速胀大。
一层,三个河童一寸寸增高的身影中,其他几个妖瑟缩着后退。
克雷尔窒息地止步,祝小拾在逐步袭来的阴影中惊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