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颔首点头,“等你身体康复了,再统摄六宫吧。”说罢和蔼地看着柳妃,“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蔷薇,哀家想,你也曾跟在皇后身边多时,对处理后宫的手段也耳濡目染,想必若要你来统摄六宫,你定不会让哀家失望。”
“太后娘娘三思。”柳妃急忙道,“臣妾人微言轻,况且怀有帝裔,实不能担此重任。”
周太后思量片刻,缓缓说道:“可惜哀家就喜欢你,若要别人去管理后宫,哀家着实放心不下。”
柳妃又道:“臣妾倒觉得丁贵人德行大方,待人亲切,却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周太后闻言看了看丁贵人,跟在柳妃身边多时,确实是柳妃的一个得力助手,“只可惜丁贵人,只是一个贵人。”
听柳妃与太后说到要自己协理六宫,丁贵人早已是不知所措,紧张得不行。现下听太后说自己仅仅是一个贵人,无力统摄六宫,心中不免失落,“臣妾力所不及。”
周太后颔首,片刻道:“传哀家懿旨,贵人丁氏,即刻起,晋为妃位,赐长春宫。”
丁贵人瞪大眼睛望着太后,喜不胜收,俨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突然成了丁妃。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有些始料不及。
上官箐冷眼旁观,心里却不住冷笑,柳妃和丁妃配合的这出戏当真完美。而自己,也适时配合了她们。只不过在这后宫之中,着急爬得太高只怕不好。而上官箐,此刻却只想着避开锋芒,坐山观虎斗。自己越是不得皇上宠爱,越是失去地位权利,对自己越是有利。
丁妃独掌一宫长春宫后,后宫的格局又发生了变化。丁妃的长春宫与柳妃的昭和宫双宫合璧,地位愈加稳固。万妃得皇上庇护,依旧跋扈,更是视柳妃和丁妃为眼中钉。而上官箐虽是皇后,却终于失了大权,故以,局势的倒向将不再往咸阳宫来。
邵采女暗赞上官箐的聪慧,笑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现在不管她们怎么斗都不会牵扯进咸阳宫了吧。”
“本宫在她们眼里已不是阻碍,咸阳宫是会平静一段时间。”
“丁妃以为掌了协理六宫大权是好事,以后只怕多的是她的麻烦事。”
上官箐微微一笑,“不过现下万妃却是安静了不少,即便心里再愤怒,也没有任何动作。看来万妃还是懂得忍耐。”
邵佑清道:“纵然万妃娘娘能够隐忍,恐怕其他宫的娘娘却不能容忍丁妃,一个初入宫的妃子,还未有多少阅历,竟掌了六宫大权,臣妾想,最无法容忍的应该是贤妃娘娘和宁妃娘娘。今日还听说宁妃娘娘与丁妃发生矛盾隔阂呢。”
上官箐来了兴趣,“哦”了一声,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丁妃独掌一宫后,幽心兰轩的洪淑女与朝辉阁的彭选侍便与她同住长春宫,那两人甚是得意。听说今日在碧波亭见着董才人,却不行礼。”
上官箐微微蹙眉,道:“董才人也是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主。”
“不过董才人却是心高气傲,当下便与洪淑女彭选侍争论了起来。后来丁妃见状,将董才人遣到南宫去住了。”
上官箐似笑非笑道:“如此,便是对宁妃莫大的羞辱。”
“可不是咋的,宁妃娘娘宫里的人,怎能任由丁妃处置。”
“宁妃后来可有做什么?”
“宁妃娘娘被如此羞辱,臣妾想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丁妃娘娘掌了大权,她却是不能与她硬碰硬的。”
上官箐颔首微笑。想那丁妃,刚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便敢如此嚣张跋扈,四处树敌,她当真不是一个聪明的对手,自己也无需把她放在心上。
天气渐渐变化起来,不若前几日那般炎热,反倒凉爽了许多。如玉的秋风刮过,让人不禁精神一振,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后宫平静了几日,上官箐以为一切又按部就班恢复寻常,谁知从未登门的宁妃,今日却突然来求见了上官箐。
宁妃的到来上官箐并不觉得奇怪,几日前丁妃处置董才人的事,宁妃定还耿耿于怀。
吩咐宁妃坐定后,上官箐微笑道:“宁妃今日怎有空暇来探望本宫。”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特意来探望娘娘,这人参乌鸡汤是臣妾特意为娘娘准备的,希望娘娘能够早日康复。”
“宁妃有心了。”上官箐道,“本宫身子却是需要静养,恐怕并不是凡间的药石所能治疗。”
宁妃沉思片刻,道:“娘娘,臣妾今日来确实是有目的的。”
上官箐微微一笑,丁妃嚣张,万妃跋扈,后宫自然是不得安宁。而丁妃比之于万贞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故以,才刚刚掌权,她便把后宫闹得鸡犬不宁,想来各宫对她早有意见。
“你是为了董才人?”上官箐明知反问,宁妃这次来不过是想与自己结盟罢了。这一切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无形中,已为自己更好巩固了地位,若宁妃与自己结盟,站在同一战线,那自己的后位更是牢不可破,所谓得道多助,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宁妃摇摇头,“丁妃处置了董才人,虽然让臣妾失了面子。可是董才人那样见风使舵,见柳妃得势就想依附柳妃的,这种人不要也罢。说来臣妾还应当感谢丁妃,否则如何处理董才人,对臣妾来说还是一件棘手的事。”说罢,见上官箐笑而不语,并未有其他表情,更是放心说道,“丁妃太过目中无人,如今有了权利在手,更是嚣张,臣妾只是希望能助皇后娘娘您重夺统摄六宫的权利,要那丁妃来管治臣妾,臣妾心里始终不服。”说着瞥了撇嘴,不满之情显露无遗。
丁妃不得人心,上官箐是早能料到的,但没想到,宁妃竟会这般快来依附自己,真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宁妃的心意本宫自然明白,可是本宫现在也没有权利,后宫之事只怕还得听丁妃的。”
宁妃对丁妃甚是不屑,对上官箐道:“娘娘,您才是皇后,才是这六宫之主,她丁妃不过是协理罢了。只要娘娘重掌大权,后宫之事还是得听娘娘的。”
现下后宫风头正盛的便是万妃与柳妃,万妃得皇上眷顾,柳妃又与丁妃联手,其他宫为了生存自然要联合起来,而她们所能依附的对象,有且只能有皇后一个。
上官箐早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便对宁妃的示好丝毫不觉得惊讶,“本宫终究是无权。只是若是本宫甚得人心,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宁妃望着上官箐,就听她继续说下去。
“东厂向来是最受皇上亲信的,东厂厂公尚还空缺,本宫宫里曾有一太监褚俊宇,却是有能力胜任,只可惜,皇上以为褚俊宇能力不及,再加上没人举荐,对此,本宫甚是困扰。”
宁妃思考了片刻上官箐隐晦的话,明白了上官箐的言下之意,既然决定要依附皇后,便得诚心实意为皇后效力,所谓一根绳上的蚂蚱,便是共存亡,荣辱与共。
果然,不多久,褚俊宇便被宁明启,也就是宁妃的父亲大力举荐,再加上怀恩公公在皇上耳边游说,终于坐上了东厂厂公的位置。
如此顺利地完成这一切却是上官箐没有想到的。
波诡云谲的后宫在上官箐的操控下愈发显得阴寒,每一步的布局都不那么严谨,却又严谨得毫无漏洞。柳妃与丁妃成了一派,万妃自成一门,越来越多的人依附自己,如此,后宫势力形成了三足鼎立。可是,尽管如此,咸阳宫却依然不是众人要对付心存顾忌的目标,故以,上官箐还是安然享受清静。
于是,这样的平静维持了许久,一直到隆冬,后宫依然出奇的平静。
“扫尘”是民间流传的风俗,是在腊八这一天,每家每户都会用扫帚打扫屋檐和墙角堆积的灰尘,将它们扫出门外,意指扫去坏运,也为迎接新的一年。
这样的民俗传到宫里也与民间相差无几,只不过宫里时常有人打扫,不会有积尘,即便如此,腊八的“扫尘”却依旧隆重浩荡,几乎出动了整个后宫。
大家也只是用扫帚随便意思几下,表达了对新的一年美好的愿望和除褚布新,这样的习俗代代流传下来,也就有了它合理的地方。
故以,即便腊八这日有多繁忙,都会停下手里的忙活去扫尘,不仅寄托了人们的希望,也预示着新年将近,一切美好将会随着除夕的炮响如期而至,于是,“扫尘”便成了大家迎接新年的另一种方式。
扫尘这一日,各宫会聚集在咸阳宫,然后打扫干净后再各自回到自己的宫去扫尘。
万贞儿身孕已是九月有余,临盆在即,却还是坚持要与各宫一同扫尘。一来是因为民俗流传已久成了习惯,二来,万妃也是想为肚里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对于这个即将来到世上的小生命,万妃小心翼翼,连怀胎九月都还亲力亲为的扫尘,只希望自己的真心实意能够打动上天,让这个孩子平安健康。
上官箐冷静地看着,原来万妃竟还有这般柔肠的时候,看来母亲天性激发了她内心少有的善良,即将为人母的兴奋和喜悦似乎让万妃在刹那间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或许,这就是母爱的伟大。
上官箐想着,眼角竟不知觉滑出眼泪,如果当初没有被万妃陷害,现在自己恐怕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吧。
万妃让自己失去了孩子,自己又处心积虑让万妃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如此,自己与万贞儿又有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
“娘娘,您怎么了?”邵采女接过上官箐手里的扫帚,见上官箐黯然伤心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上官箐勉强笑了笑,道:“许是灰尘进眼睛了。”“扫尘”这个习俗最要紧的便是心诚,还有对未来一年的美好不住的幻想,然后心里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