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杀进来了。

火光冲天,空气里充满了血的气息,峥嵘可以听得到外面百姓的悲呼,和凄厉的叫喊。女人们在哭泣,老人们在哀号,孩子们在呼叫,唯有燕军,因胜利而发出狂笑,因杀戮与掠夺而爆发欢呼。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情:蜀国败了!

峥嵘手里提着宝剑,身体,在瑟瑟地发抖。

外面熊熊而起的火光,已然将整个忠勇王府映得通红。峥嵘就站在正堂之上,

单薄的翡色水纱苏绣月华锦衫,在这带着血气的风中飞扬,她的朱唇紧抿,黛眉紧皱,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环视着手持武器,在院中严阵以待的府兵,心里,溢满悲恸。

“郡主,快逃吧!燕军现在见人就杀,看到女人就抢,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老管家齐伯奔过来,哭着对峥嵘道,“左利亲王已经战场沙场,您是左家唯一的血脉了,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峥嵘的心,猛地颤了一颤。

蜀国败了,父亲左利战死沙场。

峥嵘的父亲,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精心地呵护着她的、有着世上最慈祥笑容的父亲,也永远永远不会在摸着她的脑袋,唤她“小嵘”了……

就连太子楚尧哥哥他也……

楚尧,蜀国的太子,峥嵘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个温润如玉,明朗如月的男子,那个总是低下头,微笑着,用一双清澈如泓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她的男子,她的楚尧哥哥……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眼泪,就在峥嵘的眼中打着转,然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这泪忍住,沉声道:“不必。齐伯,你带着府里年迈的老奴们从暗道走罢,我要留在这里。”

“郡主!”齐伯悲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大哭道,“郡主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一定要保全自己,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保全自己?

从长计议?

峥嵘的唇边,绽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唯一的亲人父亲己死,最爱的人蛮战死沙场,她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

况且,国破家何在?她这亡国之人独活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

“郡主!火!”

侍女木棉指着皇宫的方向,惊声道:“皇宫着火了!”

身为一等贵族,峥嵘当然知道皇宫在这时候为什么起火。

觊觎幅员辽阔、盛产黄金、玉石之地的蜀国财富,自诩第一强国的郑国素来想要逼迫蜀国向其称臣,然而蜀国如何肯向郑国俯首曲膝?国君楚衍多次拒绝郑国,终是激怒了郑国。

郑国国君东方宇英派出北静王东方玄为统率,并勒令燕国出兵与郑军结成同盟,前往蜀国征战。燕国慑于郑国强大不敢不从,同时,亦觊觎蜀国的富饶,带着贪婪和对于强权的畏惧,燕国千里迢迢派兵出征。

蜀国应战,由未来的国君太子楚尧率兵出征,却不想中途遭遇东方玄所布下的埋伏,身受重伤,大败而退三十里。忠勇王左利亲王率兵五万前去支援太子楚尧,而东方玄则用尽诡计,在暗夜突袭,大败蜀军。左利亲王战死,郑军大获全胜。

燕军,亦趁郑国与蜀军交战之时,率先攻破蜀国城门,涌入蜀国大肆烧杀抢掠。

而蜀王楚衍在这个时候点燃皇宫,明显是欲带领皇室血脉以身殉国。

峥嵘攥着宝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是一等贵族之女,忠勇王左利的嫡亲血脉,王若是殉国,我岂能苟活?”说着,峥嵘举起宝剑,高声道,“忠勇王府的府兵听着,如今蜀国大败,燕军入侵,大难当前,我左峥嵘许你们自寻生路。要走的,从后门逃生,要留的,留下来随我与燕军决以死战!”

府里的士兵们没有半点迟疑,全部高举武器大声回应:“郡主,我等愿随郡主为国而战!”

话音刚落,忠勇王府的大门,便轰的一声被攻破了。

一队穿着锭青色战服披青铁甲的燕军带着血腥与战火的气息冲了进来,峥嵘的神色一凛,将宝剑横在身前,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些燕军。

“得知燕军入境而不逃,果真不愧是忠勇王的血脉。”

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红袍的武将趾高气扬地走进来,这人身着带着鲜血的青甲,满面暴戾。看到手握宝剑,站在正堂之上的峥嵘,他不禁哈哈大笑。

“左利亲王的嫡女,素有‘蜀国第一美人’的盛誉,能让太子倾心,非卿不娶。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倾城,名不虚传。”

峥嵘冷眼看着他,用她清冷的声音道:“滚出去。忠勇王府不容你等燕军践踏!”

“呵,忠勇王?”武将哈哈大笑,“忠勇王已经死了,你这个所谓的郡主也成了阶下囚,怎么处置你,就要看本将军的心情了。”

“你敢!”齐伯怒喝着,立刻提起武器,与府兵挡在峥嵘的身前。

武将说着,手一挥,喝道:“给我拿下!”

燕军蜂拥而至。

“杀!”

峥嵘冷喝一声,执宝剑率先冲向燕军。

金属之声不绝于耳,鲜血若桃花般朵朵盛开,血的气息令人几欲窒息。峥嵘身姿轻盈,在燕军闪转,手起剑落,刺伤数十名燕军,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呵,有点意思。”武将狞笑一声,提起手中的大刀朝着峥嵘冲了过来。

峥嵘的剑,对付这些小兵或可以一当十,然而这元武将却是燕军的先锋牛艰,单论体力已经是不敌,更何况牛艰还是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几十个回合之后,牛艰一掌拍在峥嵘的肩上,峥嵘身形一晃,宝剑便已然“当”地一声掉落在地,牛艰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峥嵘那如玉一般的脖颈。

“到底是个女人,还真的以为自己能上阵杀敌?”牛艰哈哈大笑,然后凑近峥嵘的耳畔,笑道,“依本将军看,你还是随本将军到芙蓉帐里好好厮杀一番,如何?”

“呸!”怒火从峥嵘的心底燃起,她一口碎在牛艰的脸上,然后身体猛地前倾,脖颈朝着刀刃撞去。锋利的刀刃已然划破峥嵘的肌肤,渗出点点血丝,而牛艰却在此时一把揪住峥嵘的长发,硬生生将她拉得远离了大刀。

“贱人!”牛艰气急败坏地吼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将刀掷给副官,扬手便捉住峥嵘的衣襟,用力一扯。但听得一阵裂帛声响,峥嵘的衣衫被扯破,露出纱粉质地的抹胸,和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

羊脂美玉一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美得令人目眩,但听得周遭的燕军皆发出尖啸之声,牛艰更是哈哈大笑。

“郡主!”齐伯惊呼一声,举步便要冲上来,却被燕军击飞手中的武器,数把刀剑架在了齐伯的脖子上。

“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说忠勇王府不容我等燕军践踏吗?今儿本将军就先来好好践踏践踏你!哈哈哈哈!”牛艰狞笑着,伸手朝着峥嵘露在外面的肌肤摸去。

突然,一道劲风袭来,牛艰的手腕突然被马鞭缠住。

“什么人?”牛艰愤然转头,还来不及看清是谁,那鞭子便兀地收了回去,紧接着,又“啪”地一声,重重击在他的脸上。

马鞭的力道极大,地,击得牛艰倒退数步,从左脸到脖子竟是一道血淋淋的鞭痕,触目惊心。

而他在后退之时手也松开了峥嵘。

峥嵘立刻脱离牛艰的束缚,并慌忙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传本王口谕,所有燕军不得滋扰蜀国百姓,更不得欺凌妇孺。所有人等均不得动蜀国城中百姓之物,甚至是一针一线。若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似龙吟,若雷鸣,战马嘶鸣着奔近,峥嵘抬起头,朝着所来之人看去。

白色的俊马,系着鲜红的缨络,银色的长袍裹着高大魁梧的身躯,胸前金线绣成的麒麟神兽怒睁着双目神武生威,呼之欲出。腰间束着红色的亮缎镂花腰带,显得他肩宽腰瘦背挺,高高的领子衬着修长的脖颈,一头黑发被紫金冠高高束在脑后,轮廓分明的古铜色脸庞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色眼眸,眼角向上挑起,眼睛里精光四射,似有多面的镜,折射出逼人的光芒。直挺的鼻子下,薄唇微挑,弯成一抹冷峻与狂傲的弧度。

这样的一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股霸道之气,使周围的空气都充满压迫之感。

牛艰的脸色陡然一变。

“我当是谁来坏我好事,原来是北静王。”牛艰几乎是咬着牙地说道。

“北静王”三个字落在峥嵘的耳中,有如一记惊雷在她的头脑上方“轰”地一声炸响。

北静王,给蜀国带来灾难的男人,在这片充满和平与欢乐的国度燃起血与战火男人。是他,杀害了自己的恋人和父亲,这个凶手、罪人、魔鬼!

峥嵘恨恨地看着东方玄,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因复仇之火而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