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生看见慕容愁,惊讶道:“咦,慕容姑娘,你回来了?”
其时,他同慕容愁已分别了一段时间,问及慕容愁去办什么事,只说是一些私事,未提及具体之事,许淮生自认为自己对她来说是一个外人,便没再多嘴。二人就这么分别了好几日,今夜,没想到会在来农院的途中相遇。
这些日子来,二人也有不少相处的机会,分别几日,再相见时,反比先前更为亲切,许淮生的救命之恩,慕容愁一直心存感激,加以慕容愁的身份极为特殊——东野汤愁公主,许淮生却不嫌她留在身边会拖累自己,故此这让慕容愁心中更加坚定了同许淮生合作的念头。这个合作计划,仍藏于她的心里,未曾跟许淮生多说。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寻找这个时机,将心里部署好的计划一步步地进行下去。
慕容愁对许淮生的心意,许淮生或许不知,但慕容愁已不觉迈的很深,同许淮生分离的这些日子,她甚至时常想起他的面孔,害怕忘记,所以要经常想起,她知道许淮生的心里只有她的义妹,虽然许淮生嘴上没有提更多有关他和陆昭宁的关系,慕容愁却十分清楚,凭着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许淮生对待陆昭宁绝对不是兄妹之情那般简单。
东野灭亡之前,她有她的公主脾气,高贵而不容别人随意亵渎,东野灭亡之后,就算她受尽了千辛万苦,这种公主的气节也一样不曾在她的身上消失过,可只要到了许淮生的面前,她会忘记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只记得她是一个女人。
暮容愁进来时,许淮生见到她秀眉微蹙,若有所思,与她平素的神态大不相同。不禁怔了一怔,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鄂九受伤了。”慕容愁道。
“他的武功不是很高么?”许淮生质疑道。
原来暮容愁关心雪国四皇子萧瑜回国的消息,派了鄂九等人偷偷跟踪萧瑜的军队,途中意图刺杀萧瑜,却反遭到偷袭,派去的十个兄弟,只回来了四个,鄂九也受了重伤。
对于这件事,她没有立即向许淮生吐露真相,而是看了一眼宁暮的表情,见她似乎被这件事吸引过来,慕容愁却突然不再说了,只微笑道:“他这个人命硬,死不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自己愚昧难明,想向许大哥请教。”
许淮生笑道:“你这样聪慧,还有什么难明之事?”
慕容愁微笑道:“说到聪明,我觉得这位陆姑娘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我哪算得上呢。”
许淮生不知她今夜为何说话如此反常,尤其是见到宁暮出现后,神色变得有些怪,许淮生几次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于宁暮的耳朵上,一时又看不明她到底在斟酌什么,忙笑道:“慕容姑娘的聪明才智,我已经领教过了,如果没有你们,恐怕我这条命早已经送在断头台了。你再谦虚的话,我和宁儿可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一句调侃的话,却让暮容愁当真了,她的表情显得更加古怪了,频频蹙眉,问起宁暮道:“陆姑娘,你的那对耳环呢,怎么不见你戴着了,先前我还跟许大哥说过,你的那对耳环特别别致呢……”
许淮生经她提醒,方才注意到宁暮的耳朵,那对先前看见的耳环,不见了踪影,许淮生愣了一愣,他看向慕容愁,眉宇渐渐皱起,站在那里,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拿目光看宁暮,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慕容愁见到许淮生这副神态,忙笑:“陆姑娘,许淮生一直夸你有着过人的智慧,我偶然想起一个古怪的问题,你若不笑话我,我便问你,你帮我解答一下如何。”
宁暮错愕于她的话,不知她的意思,只是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慕容姑娘见笑了,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何来的过人智慧。”话毕,顿了一顿,看向许淮生,低声道:“淮生哥,你怎么跟慕容姑娘说这些……”
许淮生从思考中被她拉回现实:“宁儿你确实是有过人之处,这是事实,有何不可说的。”
“我哪儿过人了?”宁暮嗔道。
“你……你哪儿都过人。”许淮生眼带笑意,看着她。
这一笑,让一旁慕容愁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她咳嗽了一声,突然走到宁暮的身旁,把宁暮拉到自己的身边,对许淮生道:“许大哥,你可不许欺负陆姑娘!”
“咦,我什么时候欺负她……”许淮生争辩道,却被慕容愁拦住:“不许再欺负她了,我可不让你欺负她,陆姑娘,多好的一个女孩,你可……可不能欺负她。”慕容愁说时,脸上羞红了一片,连耳朵也渐渐烫起来。
这副神态忸怩的样子,让许淮生抓不着脑袋,站在那里,一会看看宁暮一会看看暮容愁,也不知慕容愁嘴里说的是什么,连胜摇头叹道:“女人可真是奇怪,奇怪。”
这是宁暮第一次见到慕容愁主动拉她到身边,对待自己这般亲近,想她一个堂堂的公主,曾经身份高贵,如今落到这个境地,那份属于皇族公主的高傲依然存在她的心中,是以先前不曾见到过她对自己这般热情,今夜却热情的有些反常,这让宁暮有些奇怪,出于慕容愁态度友好,有刻意向自己示好之意,宁暮置之好友的笑容:“慕容姑娘,淮生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话,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他呀,成日话里除了你,就没别的了。”慕容愁笑着看向许淮生。
许淮生又将目光投到宁暮身上,见她脸色平静,对慕容愁的话没什么反应,这才微微放心,然后别过身去,故意让出一点空间让慕容愁和宁暮谈话。毕竟他认为这是女人找女人谈话,谈的一定是男人不该听的,所以看到慕容愁递来一道让自己回避的目光,也很识趣咳嗽一声,转过身去。
暮容愁见许淮生背过身去,忍俊不禁,反将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一倍,问宁暮道:“陆姑娘,我今日偶然听到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江洋大盗,被推出去斩头,刽子手刀法极好,刀出如风,只要那么轻轻一削,便可将人的脑袋一刀斩下,那人的脑袋落地之后,却在地上兀自说道:‘好刀,真是好刀!’你说这个被斩的人是聪明还是愚蠢?”
宁暮呆了一呆,思了一思,随即笑道:“当然是愚蠢了,不过,慕容姑娘,我不相信世上真有那样的人,被砍了脑袋还会对刽子手的刀法赞不绝口。这定是那些异想天开的人编出来的。”
慕容愁却笑着摇摇头,道:“陆姑娘,你看问题太简单了,我看这样的人多着呢,只不过杀他的人未必是用刀罢了。”说到这里,忽地“噗嗤”一笑,看向许淮生,说道:“或许是用一声娇笑,或许是用一缕柔情……于是那人即便算死了,也会对那刽子手念念不忘呢!陆姑娘,你说许大哥和宣国的皇帝,谁比较像这个被砍头的人呢?”她说到最后,故意压低了声音。
宁暮听出她的意思,看了一眼许淮生,显然许淮生并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心道:听闻汤愁公主聪明,她莫非看出了我留在皇宫的意图,但她提到了淮生,却又是何意……
宁暮心头渐重。
“陆姑娘?”慕容愁低声叫道。
宁暮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不禁豁然一省,心道:她虽是借题发挥来讥讽,但这番话却说得不无道理,不管怎样,钟沉总是我的敌人,纵然他是皇帝,却愿意听从我的话,按照汤愁公主的言下之意,无异于将我比较那个刽子手罢了,然而,对待钟沉,我……真的是刽子手么?
宁暮呆了好一会子,这才稍定心神,缓缓说道:“慕容姑娘,多谢你指点,你比我聪明多了。”
暮容愁见她听到自己的话后,神色并未有太多的转变,又问:“陆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宁暮道。
“宣国的皇帝对你情深义重,你为何却……却同许大哥……那个传言……”慕容愁道。
对于慕容愁,宁暮很快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她的话虽然说到一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提到了那个传言——梅妃同许淮生通奸。
“陆姑娘,恕我快人快语,虽然这件事已经得到结局,天下人也已知道,你是清白的,但你……你难道真的对许大哥没有一点……”慕容愁说到这里,又止步了。她也不知这样当面问及宁暮感情的事妥不妥,但如若此时不问,她心中一直藏着的疑问又何时才能得到解决?
宁暮给她的答案很肯定。
宁暮摇头:“我一直把淮生哥当亲哥哥一样。”
“你把他当哥哥,他呢?”慕容愁不觉激动道。
“我想……他也是一样吧!”宁暮看了一眼许淮生的背影。
“可你并没有很肯定,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只是兄妹之情那般简单,你可知道自从他知道你被捕之后……”慕容愁道。
宁暮打断她的话,道:“慕容姑娘,你不该把我和淮生哥扯到这种话题之上,兴许……你该好好想想自己。”
慕容看着她,无言以对,意外于宁暮的回应,无疑自己对淮生的情义已被她看出来,不由得脸上一热,不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