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宋七月想起方才，就在刚才房间里面，他和她的谈话——你不方便开口的话，那就让我去跟周副总说，你身体不舒服，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继续接手。

确实不料，他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快到根本让她反应不了。

然而此刻，面对着周苏赫，身旁是他，他的手还握着她的，宋七月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手，紧扣着她，那不是给予一个答案，那是一种命令，一种压迫感袭来，可是现在，到底要何去何从，走和不走之间的答案，又是什么。

周苏赫缓缓道，“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可以预料的，你也受了伤，如果身体实在不舒服的话，你要是决定中途退出，那也没有事。”

宋七月还是没有开口。

莫征衍的手却握的愈发紧了，他又是道，“七月，你看周副总都这么说了，你也不要有负担，说吧，告诉他。”

他们两个，一个等待着，一个一声声催促着，他要她说一个答案，都在等一个答案，要她亲口回答。

一切都是凌乱的，理不清的思绪，却是在茫然无依中，她忽然有所决定。她的视线，望向了周苏赫，她开了口，“周副总，这次的事情是意外，就像你说的，也不是可以预料的。我虽然受了伤，但是现在都已经好了，不过接下来如果还要进矿区的话，那我请求不被派遣。”

“周副总，可以吗？”宋七月问道。

周苏赫笑了，他哪里会不同意，“当然可以。”

宋七月听见他首肯，她又是扭头，这一次，却是她的手反握住他，她用力的握住他，对着莫征衍道，“前两天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已经好了，你担心我，我知道。但是事情还没有办完，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征衍，我想留下来，办完还没有完成的事情。”她说着，那声音是轻柔的。

莫征衍看着她，他的手是被她纤细的手指握住的，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从指间透出来，轻微的温度，他差点就要被她的那双眼睛所融化，谁能抵挡她明媚带着恳求的眼眸。

可是那温度，传到心里的时候却变得微凉。

渗入而下，凉的不可思议。

“征衍，可以吗。”她又是问了一声，带着恳求。

他还能说什么？

他还要说什么！

此刻，不过是一笑而起，莫征衍道，“既然这样，你要留下，那就留吧。”

宋七月看着他，但是他的手却放开了她，是她的掌心，他的手一松，落了下去。

“莫总，请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周苏赫应允道。

莫征衍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他是如此的淡然悠远，只是微笑说道，“有了周副总的保证，我当然放心。”

周苏赫也是微笑着颌首，两个男人此刻交锋，分明没有商场上的直接利弊，也没有棋盘上的胜负，却偏偏像是一场战局，而留下的人胜了，离开的人败了。

“莫总，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了，不如一起去吃饭吧。”周苏赫又是道。

“我看是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启程了。”莫征衍却是如此说。

宋七月愕然，怎么又是这么快，这么的突然！

周苏赫道，“莫总，这也太赶了。”

“事情突然，所以只能先走了。”莫征衍微笑说道，周苏赫也不再多言。

莫征衍随即起身，他走了出去。

宋七月也跟了出去。

到了回廊里，莫征衍不作声，只是往之前他们开会的大厅而去。宋七月便也跟随着，她一路的走。走过回廊，等到了那厅里边，宋七月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我刚刚已经跟你说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他往椅子里一坐，仿佛是在等候什么。

“可是也不用这么急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宋七月问道。

莫征衍抬眸道，“一切都好，只是行程安排，我要往下边的地方去了。”

这之后，两人就在这厅堂里，他坐着，她站着，她突然慌乱而无措，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左右为难之间，齐简和何桑桑到来了。

齐简道，“莫总，车已经都备好了，所有人都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何桑桑则是道，“莫总，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只是那行李里却是双份的，不单单是莫征衍的行李，还有宋七月的行李箱，她看见了，他们都看见了。

这让宋七月心头一紧，莫征衍站起身来，何桑桑上前将衣服递给他，他穿戴整齐，就要出发离开，末了，他又是开口道，“宋七月，我现在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宋七月沉默，她的手握紧成了拳头，那紧抿的唇都要被她咬出血来，终是说道，“我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完。”

莫征衍也不再说了，只是吩咐道，“齐简，把她的行李拿回去。”

“是。”齐简和何桑桑都是一愣，但是齐简还是奉命行事。

而莫征衍则是带着何桑桑往楼下而去了，宋七月看着，她的步伐不知要如何才好，却是一迈开，一路又是跟着他下去了。

驿站大楼的大厅里边，于经理也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莫征衍下来集合发声出发。只是却也是走的着急，于经理方才在吃饭，谁知道齐简的通知下来了，他只能匆忙的解决了晚餐，这边正问驿站的厨师打包了一些馒头，一会儿上了车再吃一些。

除了莫征衍的下属一行之外，大厅里边其余人等也都在。

正是用餐的时候，众人都聚集在这里。

杜宇一行都在，周苏赫和宋向晚也下来了，因为周苏赫的身体好转，所以他也下了楼来用餐。再加上，他方才就知道了莫征衍要走的事情，也是来送行。

宋向晚却是刚刚才得知莫征衍要离开的消息，她开口道，“姐夫，你要走了？”

莫征衍应道，“还有事要忙，是要走了。”

“哦。”宋向晚应了一声，也没有再说其他。

“莫总，我只能在这里送你了。”周苏赫已经伸出了手，和他相握。

莫征衍轻握了下，他微笑道，“周副总，太客气了。”

告别过后，莫征衍就带着一行人出发，下属们也先行出了大楼，纷纷上了卡车。齐简也将莫征衍的行李搬上了车去，宋七月却是一直在后方，沉默的像是一团空气，真是一团沉闷的空气。

周苏赫和宋向晚几人在大楼前方告别，也不往外边走了。

宋七月只穿了一件毛衣，她走出了大楼。

其实，分别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有人来有人走，不过是谁留下，谁离开，不过是谁远行，谁等候，变幻之间都是一样的意思。只是此刻，还想抓住一些什么，却发现眼前太朦胧。

可分明没有风雪，没有那些遮迷了视线的阻隔。

“莫总，请上车。”齐简和何桑桑已经将车门打开了，他们等候着。

莫征衍作势就要走，宋七月不禁开口呼喊，“征衍。”

她抓住了他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去紧握，却纵然还有千言万语，可全都没了音，都变成了静止。

唯有一句，“你，一路平安。”

莫征衍垂眸看着她，她的白色毛衣是柔软的颜色，整个人在这雪地里，唯有青丝乌黑。她的身后，还可以看见那道身影，男人的身影站在后方。

他突然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突兀的一句，“宋七月，你会跟我走的。”

她还未曾明白那意思，莫征衍已经转身，他回眸上车而去。

部队出发，一行人离开了方关这里的驿站大楼。

……

夜里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方才那被何桑桑整理过的行李箱，被齐简送回后还放在原地，不曾动过，宋七月无心去打理。她坐在房间里，却无心睡眠，那沉闷的空气，让她整个人都是不好。裹了条大披巾，她开门走了出去，在大楼随便走走。

她转身往回廊那里走，一个人游走着，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其实这大楼这么小。经过那会议厅，就在方才，她还和他在这里待过。愈发闷了，她一路而上，往楼梯而上。

终于，她来到了大楼最高的楼顶。

那是一个小阁楼，也没有门，像是一个哨望台一样。只是如今已经废弃了，新的哨塔建好，早有人在那里安扎察看情况。

宋七月站在这里，她眺望着远方，不知道要望见什么，不过是一片辽阔空无。

却是有人而来，他沉默的走到她的身侧，和她并肩而站。

“你为什么不跟他走。”是周苏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沉默着，望着前方道，“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完。”

“我知道，你最不喜欢半途而废了。”周苏赫微笑，她的性格，他哪里会不清楚，这样的透彻了解，她最不喜欢中场退出。所以，当莫征衍来跟他诉说的时候，他却是不担心的。只是心里边，还有着一丝迟疑。

宋七月却是缓缓开口，“我是不喜欢半途而废，不过也不重要了。”

听得这一句，周苏赫一颗心凝住！

那方才心里残存的迟疑，在此刻却化为落定，在那个男人走后，却才是得出了真的答案。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什么又才是重要的？

周苏赫看着她的侧脸，她却是望着前方，那遥远的前方，那正是车队离开的方向。

他方才觉得，她是留下，却又好像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