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海拨又高了点,童悦有些高原反应,又坐了几个小时的汽车,都是盘山公路,云里雾里的穿行。青台也有山,与这里的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旅行,是从一个烦恼地方到另一个烦恼的地方,美了一双眼睛,苦了一双脚,累了一颗心。”她在车上给叶少宁发了条短信。
叶少宁很快回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有点唏嘘,好像很多年没见到似的。
虽然短信快捷,能说出不易出口的话,终还是语音来得温暖、真实。青台到丽江,几千里的路程,他低沉而又温和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
“到丽江后别忙着玩,先睡会,准备住古城区吗?”
“嗯,晚上安排看晚会,纳西古乐,各个民族的歌舞,听说舞台设计是日本人,令人耳目一新。”
“昏昏欲睡会很丢脸的。”
“你这是经验之谈?”
他笑。
导游关掉车上的闭路电视,打起精神说还有半小时就到丽江了,她收了线看向窗外,果真人和车都多了起来,不觉深吸口气。
胸口有点发闷,耳朵也有嗡嗡声,如同飞机起航。
酒店是建在山坡上的一幢宅院,三层小楼,很干净,清泉在门前流过,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串串灯笼。众人下了车,都不舍得进屋,在外面留恋着。酒店两边店铺林立,脚步是一石板铺就的大路。店铺着摆放的都是手工制作披巾、桌布,还有绘着东巴文字的瓷盘。
时光陡地一下倒流数十年。
女人们迫不及待去逛街,童悦身子发软,没有与她们同行,拿了钥匙回房间,好好洗了个澡,然后便睡了。
敲门声把她叫醒,苏陌站在门外,有些担心,“你睡了五个小时。”
她汗颜,花那么多钱和时间来这里,居然只为了睡觉。
“我们都吃过了,我叫厨房给你另外做了点。下来吧!”苏陌爱怜地揉揉她睡得蓬乱的头发。
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他们步行去剧院,吃完,我们也要赶紧过去,不然小姑娘要发火的。”苏陌轻笑,那个小导游脾气很火爆,人走散了就吼得鸡犬不宁。
服务员给她端上炒虾仁、蘑菇草鸡汤,还有一碟炒西兰花,饭又黏又糯,不像之前吃的一粒一粒,嚼着就难以下咽。
她吃不惯云南的口味,特别是那种汤,像放了薄荷叶,闻一闻就不肯动筷,菜都像是半熟,云南米线也不诱人。
这几天,她经常有吃不饱的感觉。
“这次怎么舍得改善伙食了?”她忍不住食指大动。
苏陌轻笑,她一下明白了,含了一嘴的饭,嘴巴鼓鼓的,不知道要不要吞下去。
终是吞下去了,没人和家常饭菜有仇,她也不需要这份傲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清者自清!
“谢谢!”
他叹息,拿起筷子陪她吃了两口。
吃完饭,两人步行去剧院。街上多是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游客,出入一家挨着一家的酒吧。
所有的人在一尊**雕像下面等着他们。
很难想象,在这座美丽的古城中竟然留有一座文革时期的产物。丽江人对这尊石像特别敬戴,传说有一年丽江大地震,众多房屋倒塌,唯石像屹立不倒。从此后,便敬若神明。
其实在丽江,神灵的痕迹处处可见。纳西族是一个愿意被神灵束缚的民族。
演出很精彩,剧场也很前卫,在描写摩梭女独有的走婚舞蹈中,童悦又睡着了。
“音乐的美不只是震撼人的灵魂,能催眠也是伟大的作品。”演出结束,面对赵清的取笑,她强词夺理。
赵清那帮单身汉怎么舍得错过这样的夜晚,约着一同去酒吧猎艳,孟愚也被他们硬拉过去了。
郑治说年纪大了,为了明天能有精力去玉龙雪山,他回去休息。
“苏局,你不准找这个借口。”小姑娘威胁道,“走吧,我带你去喝茶,云南的花茶,安神养颜的。”
乔可欣听说养颜,就投降了,嚷着一同过去。转过身问其他人要不要同行?
童悦已经不在了。
身子还是倦,软软的,拧开电视,正播《晚间新闻》,屏幕下方打出一行字幕,上海警方近日查获一批毒品,数量之大是近几年之巨。
这些离她很遥远的事,一眼瞟过就行。
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到窗口接听,发觉窗口下方是座石桥,桥下笙乐阵阵,树影、灯火,溪水,桥上站着一人,手里面握着手机,抬头冲她微笑招手。
“下来散散步!”
她慌忙躲进窗帘后,“不了,我已睡了。”
“睡了再起来。”睁着眼说谎话,他宠溺地弯起嘴角。
“懒得动。”
“那好吧,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他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墩真的坐下来。
她把房中的灯光熄去,电视也关了,唯独没有拉窗帘。她看过一本书叫《蝴蝶战争》,一帮高校学者去国外进修,男男女女,都不是青春的年纪,都是斯文自重的人。在国外三个月,许是因为洋人开放的环境,许是因为不耐寂寞,许是因为人的心都是驿动不安的,男男女女主动结伴成双,成了一对对情侣,大享人生第二春。因男少女多,两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不惜上演战争戏码。
苏陌现在是块香饽饽,不管是乔可欣,还是其他两位女教师,有意无意都在他面前孔雀开屏,而他所有所有的温柔与专注只给了她。
她也想找个人一起散散步,但不能是苏陌。
她很小就知道,如果回报不了别人的好,无论多眼馋、多心动,绝不能多看第二眼。
如果下去,哪怕什么都不说、都不做,但有些东西就会变质了。她跨一寸,他便飞越千丈,不能臣服于内心的软弱。
月亮挂上中天,她拉上窗帘,朝下看了看,苏陌还坐在桥下。有两个女人与他搭讪,他摆手,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果决地拉严窗帘,脱衣上床。
第二天早晨下了一阵急雨,但很快就天晴了,天空瓦蓝瓦蓝,空气澄净得不含一粒杂质。
夏天逛雪山很新鲜,青台现在也是满目皑皑,童悦决定不去雪山,就在古城好好逛逛。
苏陌也没去,他感冒了。郑治请餐厅给他熬了姜汤,他喝完便睡了,童悦随同事们一起去他房间看望了下,便出门了。
童悦买了不少东西,也拍了不少照片,多是特色酒吧,回去给桑贝提高点品味,别只知挖防空洞。
经过那条街时没有特别留意,只觉着特别窄,紧挨着石渠,路边栽着柳树,树下放着一张张小长桌,碎花的桌布,藤制的椅子,桌上摆放着一个陶罐,插满粉紫色的小花。
她停下脚步,连着拍了几张照片,转身时发觉了那家酒吧,名字是东巴文字,不认得,里面黑黑的,慵懒的爵士乐如水一般流淌。
不知怎么就进去了,吧台上坐着两个外国人,还有一个长头发的男人,酒保络腮胡子,体形健壮,懒懒地抬起眼,看到她低下眼帘,随即又迅速地瞪大了眼睛,手中擦拭杯子的动作也慢了。
“给我一杯苏打水。”她坐下来。
长头发的男人斜了一眼过来,同样怔住,与酒保交换了下眼神。
酒保轻轻点下头,倒了杯苏打水给童悦。“小姐是来旅游的吗?”
童悦只当是人家热情,淡淡笑了笑,“是的,你们这儿真美。”
“有上海美吗?”长发男人端着酒杯,微笑坐到童悦身边。
童悦左眼皮跳了下,她侧过身看看长发男人,有些不解。
“怎么我猜错了,你不是从上海过来的,那么是青台?”
童悦咝地抽了口冷气,浑身的寒毛都竖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