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十楼的电梯口,叶少宁等来了参加会议的客人。
世纪大厦的桩基与基础浇筑已经完工,接下来是主体工程,各个标段即将向外发标。目前有一个问题卡着,叶少宁建议所有的材料由甲方供应。这是目前建筑行业的弊端,太多的花架子工程,太多的豆腐渣工程。世纪大厦是青台第一高楼,建筑寿命为一百年。施工过程中,有监理工程师监督施工质量,但是材料的水份让人防不胜防。如果甲供,则能避免这些问题。
乐静芬听完他的建议后,沉吟了半晌,点点头,但她考虑施工单位可能有微词,于是请各竞标单位过来,她当面解释。
为了让气氛轻松点,叶少宁特地让总务处准备了月饼和瓜果,还有各式茶水,搞得像个座谈会似的。
“少宁,你这么细腻,以后谁嫁了你肯定很幸福。”总务处长和他打趣道。
在泰华,大大小小的员工都直呼叶少宁的名字,这是他的坚持。他只做了一年小职员,然后便提升为董事长特助,外派迪拜两年,回国后,就升职为总经理。
这职位来得太早也太快,原因之一有自己的杰出表现,另外他的婶婶是青台市委书记苏晓岑,还有一个原因,叶少宁苦笑,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吧!
在回国的那一年,他暗恋了四年之久的陶涛再次与别人走进了婚姻殿堂。
两人是高中同学,那三年,他是默默喜欢她的,没有非常强烈的想法,只要看到她就好。
高中时的陶涛有点婴儿肥,眼睛大大的,特别爱笑,一笑就显出两个酒窝。
他给她写过一封情书,请周子期转送。没想到给陶涛的爸爸发现,都没交到陶涛手中,直接给撕碎了。
大学两人不在同一座城市,好像过得很平静。再次和陶涛有交集,是她进腾跃汽车集团工作,他为她庆祝。可是在那个晚上,陶涛遇到了律师华烨,当场秒杀,不到半年就成了华太太。
就在那时,他感觉到心像被撕碎了一般,才知自己爱陶涛已爱到体无完肤。
陶涛与华烨维持了不到一年,因华烨前女友的强势回归,以离婚终结。
他觉得自己不是小人,但得知陶涛恢复自由身之后,他真的很开心。他关心她、体贴她、疼爱她,可是??????陶涛最后还是选择了别人。
她对他没有办法产生恋人的感觉,她当他是好同学、好朋友。而他那时太过年轻,不懂得争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涛把手放进别人的掌心。
这一次陶涛没有走错路,她很幸福。
“少宁?”乐静芬轻轻唤了一声,他抬起头,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镇定地笑了笑,“那我们开会吧!”
会议是他主持,乐静芬发言,竞标单位的老总们发表意见。这个会有争议,开了足足四个小时,连午饭都在会议室吃的。老总们出来时,个个脸胀得通红,但都接受了泰华了这个决定。
叶少宁把客人们送走,又回到会议室。
乐静芬让秘书把窗户都打开散散烟味,换点新鲜空气,听到脚步声回了下头,“情况还不错,是吧?”
叶少宁微微一笑,收拾桌上的笔记本和资料。
“少宁,今天我突然觉得,以后我要腾出时间和老公出去转转,泰华有你就够了。”乐静芬道。
叶少宁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是的,我是董事长,可我想到的就是今年能接几个项目,能赚多少利润,最多有时会想明年定个什么目标,我很少会想到十年、二十年的事,而你刚刚说世纪大厦有百年寿命,希望在百年后,别人仰望着世纪大厦,还会对泰华啧啧赞叹。有你这样一位高瞻远瞩的总经理,我这个董事长可以高枕无忧了。”
“董事长你真会说笑,你要是不问事,我一个人哪挑得动泰华这幅重担?”
“你马上会有一个帮手。不过是个新手,你得费心地培训她。”
叶少宁讶然。
“十一月,欢欢回国啦!”乐静芬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做母亲的慈祥。“她初中毕业就出国了,小留学生呀!现在都是建筑和管理的双科硕士了。算起来她出国已经八年了。”
叶少宁听乐静芬说过车欢欢,好像是特别懂事乖巧的女孩。乐静芬和车城的复婚,主要是车欢欢的功劳。
“怪不得乐董今天心情这么好。但乐董,你亲自带车小姐更合适,你在地产行业几十年了,经验丰富。”叶少宁谦虚道。
乐静芬摆手,“我那一套经验固步自封,跟不上时代,不比你们年轻人。欢欢就拜托你了。”
泰华是乐静芬的父亲创建的,乐静芬是独女,在老乐董过世后,乐静芬接手。车欢欢也是乐静芬的独女,这泰华迟早要交到车欢欢手中的。
“乐董客气了,我和车小姐互相帮助吧!”
乐静芬满意地笑了,“少宁,你妈妈最近还有没有安排你相亲?”
叶少宁轻笑摇头,“我妈妈没别的事,把打麻将和替我找对像当成了工作。她手里掌握的名单,可以开一家婚姻介绍所。”
“你真孝顺,由着她这样折腾。”
“她要求并不高,让我有空就配合下。她热衷的是过程,关于结果,她自己也没一个确定的目标。”
乐静芬乐不可支:“哈,真是有趣。”她神色突地一转,语气意味深长,“我想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姑娘让她无可挑剔的。”
叶少宁不着痕迹地看了下表,四点了,他还没接到某个人的电话通知。“也许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六点,电话来了。
他有点雀跃,去之前还到休息间整理了下仪容。这是多久没有的事了,即使出席重要的会议,他都没这样慎重过。
天公作美,天空瓦蓝清澈,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当暮色一深,一轮如玉盘的明月就从海面上跃起,月光如水如纱,连空气都变得几份矜持,风是微微的,街上的车辆虽然拥挤,却并不急躁。
车刚转弯,就看到童悦站在路口。
她好像比他在夜色迷人那夜见到她时还要美,米黄的长裙,无袖的白色薄羊绒衫,修长的脖颈,秀雅的锁骨,纤细的手臂,站在那儿像一株清新的枫。
“中秋节快乐!”喉结耸了耸,嗓音控制不住的沙哑。
“同快乐!”她很少笑得眉飞色舞,最多是浅浅地弯弯嘴角,“路上堵车吗?”
“还好!”
巷子口不时有孩子骑着单车穿来穿去,也有提着礼盒匆匆疾行的大人。他俩挨着墙角,一前一后地走着。
“凌老师在上面吧?”他仰起头,看到公寓窗户里透出来的暖暖光线。
“她去男友家过节了。”
孟愚也是青台人,不过家在郊区。两个人买的新房拿到钥匙了,今天正好去商量装修的事。凌玲买了几大包的礼品,还把周子期送来的礼物一并带过去了。
周子期为了弥补不能陪凌玲过节的遗憾,送来了一篓蟹、一箱子虾和鱼,几盒稻香村月饼,还有水果、莲藕之类的东东。这是童悦看到的,没看到的估计要比这值钱太多。
凌玲收得心安理得,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为难。她要给童悦留下一点,童悦说要回家过节,用不着这些。
她去菜场前回了趟家,没买东西,给了钱燕一千元,让她和爸爸买点吃的。钱燕喜滋滋地收下,对于她不能留在家里过节非常理解,“年轻人,工作要紧,彦杰也没回来。”
上楼时,叶少宁从后面牵住了她的手。她低着头,耳朵烫烫的。
公寓像有些年代了,墙壁颜色发灰,有一个房间的门掩着,有一个半开着。客厅里放着两张餐桌,一张上面放着书本和纸张,应该是给家教学生用的。另一张才是真正的餐桌,镂花的白色桌布上面蒙着一张透明的油纸,是为了不弄脏里面的桌布。
“洗下手,我们就准备吃饭。”她指指洗手间的方向。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桌上已经多了几盘菜。
他的心一动。
先不谈菜的色香味,光是那餐具就够诱人了。泰华每次推出新楼盘,都会装璜几套样品房。从家俱、卧饰、灯具、装饰品,包括厨房里的餐具都做到尽善尽美。他见过这样的餐具,来自韩国的骨瓷,质地和光泽,在灯光下特别美伦美奂。
桌上搁着的盘盘碟碟也是这样的骨瓷,一只只像美玉般,有这样的美玉相衬,盘中的菜真的是称之为珍馐了。
一盘是煎得金黄的带鱼,下面铺着碧绿的生菜叶,看着就香酥可口;旁边的一个深碗里装的是红烧肉,极家常的菜,但那一块块红烧肉却像透明的水晶,散发出桂皮的清香,里面还有一粒粒粉嘟嘟的菱角。蔬菜是西芹爆炒百合,有白有绿。童悦最后端上来的是一个海碗装着的汤,汤色很清上面浮着的是切得细细的蛋皮、胡萝卜、笋丁、青翠的鸡毛菜,却像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
饭是细长的进口香米和大米混蒸的,轻轻一嗅,就闻到糯糯的香气。桌子的边角放着一碟新鲜的黄桃,一块块切成三角型,上面戳着两根牙签。
“别光看呀,坐下来啊!你开车,我就没有准备酒。”她说道。
“是不是准备了很久?”他已经不知讲什么好了。什么样的高档饭店他都去过,吃过什么菜、喝过什么酒,他从来没有任何印象,这一刻,他被震撼了。
“也没有,辅导课结束,我就去了菜场。超市里的菜看着漂亮,却不新鲜。今天是节日,农贸市场供应的菜又多又好。”
辅导课是早晨十一点结束,那么说她一直忙了五六个小时。
这份认真的心思,他受宠若惊了,直愣愣地凝视着她。
“吃呀!我有很久没做菜了,尝尝看。”
嗓子有点发干,他拿起汤匙,想先喝点汤。她拦住,“汤最后喝,不然其他菜没有味。”
“汤很特别吗?”
“汤是用螃蟹、草鸡、山菇还有一点西洋参熬的,味道很鲜。”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他轻叹道,心激动地发颤。
她莞尔,“没什么呀,你吃不惯外面的菜,工作忙难得回家,我就随意做几个家常菜,让你多吃点。我难得请客的,总要表示点诚意。”
不是一点吧!
带鱼很酥,红烧肉醇香,西芹清脆,而那汤,清香中带有甘甜、可口??????他倦怠太久的胃口突然像被一记惊钟敲醒,仿佛很久都没这样惬意过、纵情过,过后,却忍不住一遍遍地回味。
不只是尊重她的劳动成果,他是真的喜欢,他吃了两碗饭,把盘中的菜也吃了大半,最后喝了两碗汤。
第一次, 他肚子有一种“撑”的感觉。
他要求洗碗,她没推却。厨房不大,收拾得很清洁。水笼头哗哗地响着,他欠着身在水池边洗碗,她在旁边一只只擦干放进碗柜中。他拧上水笼头时,她递过干毛巾,接着,从果盆里戳了一块黄桃递给他。
他没有用手接,直接张开了口。
她脸一红,但还是把黄桃放进了他嘴中。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他一直用一种深究的目光在悄然打量着她。
“下去散会步吗?”两人走出厨房,她问道。
“这是你的卧室?”他像没听到她的话,把半敞的房门推开了。
显然是的,和她做的菜一样,不花哨,却特别精致。一米五的大床,素白碎花的床具,靠墙是简易衣柜、书架,办公桌上放着笔记本和教课书、作业本。床边上搁着一个大大的青花花瓶,里面插着一蓬金黄的稻穗。
“这有什么寓意?”他看向稻穗。
“清洁空气,顺便带来田野的味道。”卧室很小,两个人站在里面有点拥挤,她越过他想去拉开窗帘。
他从身后环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间。
她身子紧绷起来,心已不是跳动了,而是蹦着跃着。“你??????要把玉佛还给我吗?”
他轻吻着她裸露的锁骨,“它对你那么重要,我想还是留给我做个纪念。我觉得你戴这个比较好。”
颈间突地一凉,她低头一看,多了一枚碧绿的玉钱,也是用墨绿的丝线串就的。她不懂玉,但这块玉钱的光泽和质感有着不可忽视的名贵,她呆住。
这样交换也太赚了吧?
他缓缓扳转她的身,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俊眸漆黑如墨。
“我叫叶少宁,三十一岁,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可以说有房有车。童悦,你愿意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她开始只当他在调侃,可看着他严肃的俊容,她发觉他是认真的。
她有一时的恍惚,太突然了。
“我们已经有过亲密行为了,你不准不愿意。”他霸道地轻咬她的唇瓣。
她羞得头发丝都立起来了,毫无抵抗地任由他狂乱地冲进她的口中,攻城掠地。
是的,她是愿意的。
二十八岁的女子,遇到他这么优异的男子,没有任何理由不愿意的。
她是幸运的。
身子一软,感到被强劲的双臂托起。她伸出手用力地回抱着他,打开身体,迎接他的入驻。
天空中,月色如华,房间内,旖旎芬芳。
入睡前,童悦一身棉质的薄裙跳下地,从客厅里搬起那盆仙人掌放到了门外。
明天凌玲第一堂有课,忙赶不上,午夜时分回到公寓。倦意袭来,她边打呵欠边找钥匙,脚像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她都想哭了。
“孟愚,怎么办?我回不了公寓,我今晚睡哪呢?”她在电话里对刚离开不久的孟愚哭诉道。
“怎么了?”叶少宁感到怀里的人动了动。
她独睡惯了,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紧紧搂着,但是不讨厌,“没什么。”她听到凌玲高跟鞋远去了。
下一刻,静夜里响起手机铃声。
骚扰电话是响一声就会戛然而止,而这铃声却没完没了。
她心咚地下,咬咬唇下床,看看号码,她砰地合上手机,直接关机了。
“是凌玲,估计喝醉了,不要理。”夜晚还挺凉,下去一会,身子就冰了,偎进他的怀中,肆意地汲取他的温暖。
“睡吧!”他替她掖下被角,把她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