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还是那座山,树却已经长得有些陌生。
因为石场生意不景气,泥巴路两旁的杂草长起了半人高,很多都伸到路面上,所以山上的这一路并不太顺利。
快到石场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整座大山沉寂得有些可怕,但我却难掩心里的兴奋。
安童有些吃惊,问,“你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
我探头看着窗外,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越加忐忑,最近几年手工墓碑不景气,但我记得从这里看去,还是能看到一排排石棉瓦房的灯光。
但是今晚整个山上都黑得有些吓人,我催促开车的林华警官。安童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安,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事了。
我摇摇头,即便盘龙村的事与父亲有关,也不可能波及到爷爷,只是电话打不通,此刻也看不到山上的灯火,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催促下车速明显加快,林华不在顾及路边的杂草会划到车身。
当整片石棉瓦房出现在车灯下时,我的心终于提到了嗓子眼。我从还未停稳的车上跳了下来,拉开嗓子喊了两声:爷爷。
回声在夜风中来回摆动,我掏出电话又打了两通,还是不在服务区,这下我整个人都慌神了,不仅仅担心爷爷出事,还担心媳妇姐姐也会出事。
“苏岩,你看那边有电光!”就在我四处乱喊的时候,安童突然抬手朝远处指了指。
顺着她指的方向,果然有两道晃动的光亮快速的向着石场移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焦急的等。
不多时,两道身影就出现在视线内,他们也发现了我们,关掉手电闪入树后。
难道是进贼了?我的心揪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边角废料捏在手里,作势要丢出去,喝问道:“什么人?”
对方也不出声,打着手电朝我照来,我也没遮挡,身边就有两个警察,没必要去怕。
“是小石头吗?真的是你!”对方突然闪身朝我走来,我有些发懵,但对这个声音还是有着熟悉的记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小石头!你认不出我了?”他来到我面前,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脸上难掩悦色。他身后跟着一个黝黑敦实的少年。
安童和林华警惕的站在我左右,看到灯光中的那张脸时,我的眼角就湿润了,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我有些泣不成声的喊道:“沈浩哥!”
沈浩会出现在这里,完全超出了我的思维,心情平复后我才问,“你和二爷不是去了香港?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沈浩有些吃惊,“大爷爷没告诉你么?”
我愣了一下,说我就是回来找爷爷的,有些事情要问问他。沈浩听了更不解,说我爷爷四天前就去了香港,是爷爷和二爷让他回来帮我的。
这下就连我都有些懵了,还是沈浩思维清晰,问我是不是在这边遇到了麻烦?他问这话的时候时不时的朝安童和林华看。
我忙简单的介绍了下,说都是我同事,然后安童也说林华不是外人,有什么事都可以说。我知道她指的是盘龙村的事。
让我吃惊的是跟在沈浩哥旁边叫啊蛮的少年,他竟然是沈二爷到香港后收的徒弟,这次也是特意跟了过来。
我按耐着心里的激动,找到门槛后的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的家具都沾了层石粉和灰尘,但物品的摆放很乱,看来爷爷走的的确急,也就是说在安童找到我之前爷爷就离开这里了。
随便弄干净几个凳子后,我就将盘龙村的事跟沈浩说了,这时我才发现林华拿出一个类似执法记录仪的东西,一直记录我们的谈话。
沈浩面上也有些火气,但我不说什么,他也就算了,只是说我爷爷可能早就料到我会遇到这些事,他又不想告诉我,所以提前去了香港。
这话虽然有理,但漏洞百出,如果爷爷真的是想隐瞒我一些事,就不会到了香港后就让沈浩过来。
我也不傻,当下就明白他是有话没说。于是我岔开话题,问他到香港那边后的事。
沈浩说香港那边富人多,而且信奉风水玄学,他和二爷在那边过得还不错。说起我的现状,他摇头苦笑,当着安童的面就让我辞职,跟他做我现在一年的收入半天就有了。
安童听得直翻白眼,我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初我决定念完大学,为的就是不想靠着这个行当为生。我说,“我们现在都还没吃饭,不如我去村里弄只鸡来炖了?”
沈浩说他们也是白天才到,也只是在镇上随便吃了点,让我顺便弄几瓶酒来。
我的想法是趁这个机会他和我单独相处,说一些事,但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明白我的意思,这时安童突然提出她开车陪我去,我没法拒绝,只好点头同意。
沈浩安排啊蛮打扫一下房间,林华也没闲着,他就陪着我和安童出门,我们都上车了,他才突然说,“今晚的山上不太平,你们快去快回!”
他这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他和啊蛮是从山上下来了,难道...
如果他早说,我肯定不会下山,现在心里特别担心媳妇姐姐会出事,沈浩看出我的担心,暗示我不用着急。
我和安童下了山,到村子里的路也不远,平日也和村里的人接触,所以他们对我不陌生,买了两只土鸡顺便让他们帮我杀好,路过小卖部的时又买了不少零食。
回来的路上沉默的安童突然问我是不是有事瞒她,媳妇姐姐的事除了沈浩和我,我不想再有任何的人知道,所以我没有承认。
到了石场,阿蛮和林华他们三人生了火,沈浩跟我说房间里的被子都还能凑合,吃完早点休息。啊蛮将鸡肉炖了,砍的时候我就留了两个鸡腿,吃的时候安童笑着说:“苏岩,你还知道我喜欢吃鸡腿啊?”
看她去夹我一下就急了,忙拦住她说,“这不是给你吃的!”
她原本高兴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你们几个大男人不吃,难不成也不给我吃!”
我一时语急,不知道要怎么说,这鸡腿可是留给媳妇姐姐的,这么多年虽然知道她不会吃,但只要我在家,这已经成了习惯。
“安警官如果喜欢吃,明天去了镇上我请你吃个够!”沈浩笑着站出来说。
我感激了看了他一眼,从他从容而略带玩笑的表情,我想沈浩哥这些年经历不少事情,比我更懂得如何去拒绝人。
安童哼了一声,不在僵持这件事,我把两个鸡腿热在锅里。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沈浩站起来安排房间,石场上房子虽然简陋,但能睡人的地方不少,他把林华安排在了最边上,然后是安童,中间隔着啊蛮,然后我和他同一间。
简单的安排,却是让啊蛮盯着安童两人,有什么情况,啊蛮就能第一时间知会我们。
沈浩安排好房间,我也趁机说我比较累了,想要休息,安童百般不愿,但沈浩说如果她还想坐坐,就让啊蛮留下来给她使唤,她也只能不在坚持。
回到房间,沈浩就立刻掏出两张符贴在门上,“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官家的人扯一起了,大爷难道没警告过你?”
这事我还真没跟爷爷说过,本来打算回来亲口跟他说的。沈浩埋汰了几句,我又将盘龙村的整件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说起神秘的红裙女孩,他沉默了许久,却说了另一件事,“石头,十六年前,我见过你父亲!”
我惊得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你和我都没见过,就是见到了也不可能认出是我父亲。”
“你听我慢慢说!”沈浩看了一眼门上的符,“当年你应了血棺之灾,我爷爷和你爷爷连夜进山,回来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他们是四个人抬着你...哪位的,其中有个叔叔还和你爷爷争吵起来,为的就是你的事,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我不明白,但这些年走过来后,我才明白,那种表情,只有当一个父亲面对自己的儿子有危险时才会表露出来!”
“呼!”我吐了口气,如果沈浩哥说的是真的,那么见红衣女孩同我的父亲联系起来,就能解释她为什么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护身护了。因为能复制这块护身符的除了苏家人,其他人根本无法做到,而父亲是最有可能的人。
沈浩给我递了根烟,“这些年我爷爷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但随着我跟他学到的东西越多,我敢断定血棺过路不仅仅是碰巧,而是你命中注定有这一劫难。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你一出事,他们就能进山给你找来她...额,哪位!”
每次提到媳妇姐姐,沈浩话语中都有些忌讳,甚至从他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出少许的惧怕。
他说的虽然只有两件事,但一直是独自思考的我在听完这两件事后,感觉脑袋里清晰了不少。也明白沈浩要表达的意思。
我娶了一具奇怪的女尸做老婆,并不是因为血棺过路,而是爷爷他们早有准备,媳妇姐姐很可能就在附近的山上,血棺之灾只是一个契机。
沈浩见我半天不说话,试探道:“要不你去问问她?”
心里挣扎了许久,我觉得现在只能去问媳妇姐姐了,只不过她会不会理我还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