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她自己却都不知道,这不可能究竟是韩文清世子之位岌岌可危会被安夕的儿子韩秋生取而代之不可能,还是沫诗缈所说的她会让韩文清不能人道不可能。
气势汹汹而来的上官玉几乎是跌跌撞撞稳不住身形离开的,上官夫人看着那狼狈离去的身影,“今晚陪我喝酒吧。”
沫诗缈没有拒绝,之前上官夫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上官玉会来闹事的,也并未让她回避,显然是没有把她当外人。
梨花树下,又一坛酒水被挖了出来,只是这次却并非是桂花酒。
沫诗缈看着酒坛不由愣了一下,“女儿红?”
这是江南人家的传统,女儿出生的时候酿一坛黄酒,嫁女的时候则是将酒掘出来与客人共饮之。
只是这女儿红向来是父亲埋下来的,沫诗缈不由抬眸看向上官夫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难道这酒竟然是……
“其实芙蓉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个姐姐,这女儿红我曾经埋下了两坛,只是那一坛,我却没能喝。”
女儿若是顺利出嫁,则是与宾客共饮;可女儿若是不幸夭折,则在女儿事后将酒取出,此时这酒却并不叫做女儿红,而唤作花雕。
“那孩子,是韩大人的?”沫诗缈小声问道,看着上官夫人眼角滑过的泪水,她不知为何,觉得竟然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共鸣。
同样是被情人抛弃,同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没有上官夫人坚强,因为她活了下来,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东山再起,能够让韩大人和上官玉夜不能寐。
而自己,却是死后重生。
只是她又比上官夫人幸运,因为此那些贱男贱女们再也不能伤自己分毫。
“当时他们将上官家的财产席卷一空,父亲气急攻心没几日就去了,要债的都追上了门,我娘不堪这等屈辱也悬梁自尽了,只剩下我和奶娘两个人。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趁着奶娘打盹儿的工夫跑了出去,然后投河了。”
饶是知道上官夫人并没有因此丧命,沫诗缈也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下。
那还是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上官夫人也不过是碧玉年华的少女,家破人亡都源于她,被堂妹背叛,被情人抛弃,这一切太过于沉重,又岂是一个少女能承担的起的?
上官夫人饮了一杯那女儿红,旋即笑道:“你大概也猜出来了,当时救我的就是他,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得知我的处境后,只是留给了我一枚玉佩,说让我先兑换些银子,好歹也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听他说保住孩子的时候,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有了身孕呢?可是这是事实,那孩子来的这般意外,我怀着对她父亲的恨,活了下来,当时想着的就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将她养大,然后送到京城,送到韩道的床上,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羞愧之中!”
她神色骤然间狠戾,那般歹毒的想法让她向来柔和的容颜都带着戾气,沫诗缈却只是默默叹息,从当初的恨意十足到如今的深藏不漏,仇恨和爱情究竟把她怎样一番涅盘?
“只是我没想到,这孩子我到底没能保住,她出生的时候甚至连一声啼哭都没有,是个死胎。”上官夫人笑着落泪,“诗缈,你说是不是孩子都察觉到我的恨意,所以宁愿选择死,也不要在我膝下长大呢?”
这样的上官夫人不是商场上纵横的巾帼英豪,也不是因为嫁女而伤心却又高兴的,而是一个悔恨的母亲而已。
“夫人,若是她活着的话,其实夫人是不舍得的,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即使您恨着韩道,可是这孩子却到底是您的骨血,不是吗?”
就好像即使当初皇甫殊那般冷血无情地对待自己,可是那骨肉自己还不是视若性命一般珍贵?因为,那是自己孕育的孩子呀。
啜泣声低低沉沉的,良久之后才消失了,沫诗缈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眼皮红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的上官夫人,招呼着那边等待着的曲嬷嬷过来将她搀扶进去休息。
安置好了上官夫人,曲嬷嬷特意去跟沫诗缈道谢,“郡主,今天的事情多谢您了,往后您有什么吩咐,但凡是老奴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曲嬷嬷很是清楚,自家小姐那性子,能将掩埋在心底里的事情吐露出来,而且吐露给一个可以做她女儿的人,显然小姐是对沫诗缈十分信任的。
到底是吐露了心声,她觉得小姐躺下都安稳了许多。
沫诗缈将曲嬷嬷搀扶住,“嬷嬷哪里话?芙蓉姐姐是我好友,如今又是我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嬷嬷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的。”
曲嬷嬷笑着应下,“那郡主早点休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客房早已经被收拾的妥妥帖帖,沫诗缈躺在了床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这两日她也真的累极了,能够好好歇一歇,很不容易。
只是沫诗缈未能如愿,因为齐司冥再度出现在她的床前。
看着来人,沫诗缈终于问出了口,“这世间哪里是你去不得的?”
齐司冥银眉一挑,笑意蔓延到眼底,“有你的地方,便是碧落黄泉,我也去的。”
这情话缠绵的,沫诗缈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齐司冥见状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丫头,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听这甜言蜜语吗?”
沫诗缈撇了撇嘴,“看来,千岁爷很是擅长?”
她扭过了身去,却是听到身后齐司冥低低笑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却又是压抑不住,好像是琴曲的尾音一般,乱了她的心神。
“你笑什么!”
看着恼羞成怒的人儿,齐司冥笑意更盛,“丫头,你刚才是吃醋了?”
见鬼的吃醋!沫诗缈心底里谩骂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虽然……这话也太不经过大闹了。
“你才吃醋呢!”只是沫诗缈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齐司冥笑意更盛,沉沉的笑声充盈在沫诗缈耳际,几乎让她无处遁逃。
她捂住了齐司冥的嘴,“我不准你笑了!”
只是那丹凤眸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因为这事而心情大好的九千岁委屈地点了点头,沫诗缈一再确认下才松开手。
只是小指收回的慢了一下,竟是被齐司冥含在了嘴里,沫诗缈浑身一哆嗦,连忙抽了出来,“你没吃饭吗?”
齐司冥似乎意犹未尽,舔了舔犹如玫瑰花色般的唇瓣,“没吃,我想吃你。”
这话格外露骨,沫诗缈闻言皱起了眉头,看向齐司冥的目光满是防备,却是没有一点娇羞的模样。
齐司冥见好就收,也不再开这玩笑,“丫头,你是第一个。”
沫诗缈蓦然回过头去,却见齐司冥神色郑重,似乎在向自己保证什么,“也是最后一个。”
她不是没经历过情关,只是不知为何,听到齐司冥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激荡,只是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你特意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胡话?”
把自己的深情告白当做胡话?这世上也就沫诗缈一人才会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告白吧?好吧,本千岁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回头再找你一并算账!
“上官夫人和韩道那点过往都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想法?”
沫诗缈闻言眉峰一挑,“想法?”她冷冷一笑,“你说韩道要是知道上官玉大闹上官夫人府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齐司冥也笑了起来,若是两人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两人的笑意竟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那不过是个老糊涂虫罢了,不过韩大人府后面可是连着淑妃的,当初若非是上官玉用那些银子给淑妃打点,你觉得凭她能到今天?”
生下皇子,位列四妃,得到帝王的敬重与宠爱。
“既然她也享用了这银子带来的好处,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能够安然地享受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欢乐,除非像自己这种从地狱而来的人,还有齐司冥这没有人性、心狠手辣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人。
“这边的事情,回头非翎会配合你行事,丫头,蓝国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要去一趟。”
这才是他今晚不不惜来到上官夫人府也要见沫诗缈一面的缘由。
沫诗缈闻言愣了一下,“蓝国?”为什么齐司冥对那里竟是这般重视?慕非翎刚从蓝国回来,他竟是又要去。
似乎看出了沫诗缈的疑惑似的,齐司冥薄唇轻轻点在了她的额际,“这事情你不用操心,待回头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安安心心在府里呆着,等我回来……”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差不多时机成熟了,我就向你爹提亲。”
沫诗缈顿时一惊,“你疯了!齐帝那天还试探我要不要嫁给你,你若是提婚,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一时间气急败坏,只是看到齐司冥脸上瞬间变化了的几种神色,她后知后觉,“齐司冥,你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