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秦振南居然愿意为了块腰佩跟我虚与委蛇,我纳闷得很。但任他表现得多和蔼可亲,我始终认定他是一只大尾巴狼,不会被蛊惑的。

我用同样的方式打发了他,他听说宽爷和陈四新都想买这腰佩,最后一言不语就走了。所以我更莫名了,这腰佩到底有什么来头,怎么引得他们一个个那么疯狂。

我今朝没有去学校了,让秋山把我送到了军区医院,那里面的护士还认得我,就让我进去了。找到褚峰的病房时,发现他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之前一直没还给我的荷包在看着。

阮小飞不在,我就轻轻推门进去了,他都没有发觉我,还在发愣。

“峰哥哥!”

“洛儿,你怎么来了?”

褚峰慌忙把荷包塞进了袖子,忽然一个急转身,可能扭到伤口了,脸瞬间变得煞白。我连忙走过去扶住了他,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脸上的汗水都疼出来了。

我扶着他躺下过后,又拿出手帕给他擦眉头的汗,他脸一红,拿过手帕自己擦了。看他脸上毫无血色,苍白中透着一层死灰色,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想到他在校场上被鞭打的画面,我鼻头又酸了,“峰哥哥,你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都怪我,不应该硬把你拖到宽爷那边去。”

“没事,就一点皮外伤而已,过些天就好了。”他笑着揉了揉我发丝,又道,“听秋山说昨天去给秦老爷子贺寿了,玩得还开心吗?”

“还好吧,很热闹!”我没有说宴会上发生的事儿,把腰佩拿出来递给了褚峰,“昨天秦伯伯给了我一个很奇怪的腰佩,早上我回来时,宽爷、陈四新和秦振南都来问我买这腰佩。”

褚峰脸色微微一愣,接过腰佩看了起来,“这似乎是义父遗失的那块血翡……”

义父?

那说明他真的是爹娘收养的孩子了?怪不得他对我和妈妈那样照顾。

我睨了褚峰一眼,深意道,“秦伯伯说,这是我们洛家的东西,是爹的。”

他怔了下,点点头笑道,“是的,你的爹就是我的义父,他们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收养了我,义父教我习武,义母教我习字。”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那十年,有他们的呵护和照顾,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些?”我忽然间鼻头酸溜溜的,爹娘呵护了褚峰十年,而我连一眼都没看到,这落差感令我很是难受。

他长叹了一声,眸子里微微泛起了水光,“洛家风云几十载却被血洗满门,你能想象这其中的血雨腥风吗?洛家现如今只留下了你这么一点血脉,我又怎忍心把你推到风口浪尖呢?”

他说着伸手勾住了我脑袋,指尖轻轻拨弄着我的头发,这动作像在抚慰我的伤痛。我把头搁在了他胳膊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间,他好瘦啊。

“洛儿,你是洛家的千金小姐,本就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我情愿你在这乱世中安然地活下去,也不想你背负灭门的仇恨。那些仇恨我来扛,我来报,终有一天会让义父义母泉下瞑目的。”

“人家不要……”

我在褚峰宠溺的话语中沉沦,崩溃,枕着他胳膊伤心地哭了起来。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搂着我,那胳膊像忽然间变得十分有力,坚硬。

似乎,在他的面前,我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

褚峰告诉我,这一枚腰佩有蹊跷。这确实是洛家祖上传下来的,但并不是极品血翡,仅是接近冰种的糯化种而已,根本不是现在这逼近玻璃种的样子。

有一年父亲生意上遭遇了困境,一时间资金周转不过来。他冥思苦想了很久,就在这枚传世腰佩上做了文章,因为外人一直以为洛家传世的东西便是最好。

父亲利用对玉的了结,结合了当时民间一些手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这块腰佩制作成了现在这种近乎玻璃种的样子,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他把这枚腰佩送去了苏州最大的典当行,以洛家传世之宝的噱头当了一大笔银子,正好把燃眉之急解决了。然而等他再去赎回腰佩的时候,典当行掌柜的却离奇去世了,而那块腰佩也不见了。

自此之后,关于腰佩的传说就在民间传开了。但说的是另外一个版本,说洛家遗失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这其中还关乎到一出秘密宝藏,越传越神。

父亲并没有去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因为本身也不怎么光彩。但这事之后他甚是愧疚,生意就没有做那么大了,也不再四处奔波,长居苏州了。

但即使如此,却还是惹来了一场灭门之灾,令洛家从风生水起的江南名门变得销声匿迹,只留下了一个可悲又可叹的传说。

我问褚峰是谁把洛家灭门,凶手是谁。他说不知道,出事那天夜里洛府来了不少蒙面人,见人就杀。最后父亲让娘带着他和妈妈从后门逃走。

那时候褚峰只有十岁,妈妈也才十三岁,陪着身怀六甲的娘逃命。谁料想在逃跑途中我就出生了,娘放心不下爹,也顾不得身体虚弱,把我交给了妈妈后就回头去找他,哪晓得一去不回。

褚峰和妈妈在原地等了爹娘整整一天也不见人影,最后怕我饿死掉才一路走,一路乞讨着逃到了都城。

褚峰为了养活我和妈妈,自己卖身去了漕帮,成为了宽爷手里的杂役。后来他因为聪明伶俐被选为了十二堂主候选人,才开始习武。

据说,宽爷手底下的人大都是孤儿,所以他肆无忌惮地奴役这些人,反正死了也不会负责,也没有人追究。

褚峰那一身的鞭伤,就是被他打的。

最后妈妈实在不忍心褚峰一个人养我们,就去了清风吟当舞女,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环境才稍微改变了些,我也开始读书了。

褚峰讲起这一切的时候,我哭得肝肠寸断,为死去的爹娘,妈妈,也为他这一生为我受过的苦。

我问他,“峰哥哥,你不苦吗?”

他摇摇头,“不苦,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眉宇间像极了义母,又那么能干,我就觉得很幸福。总算没有辜负义父义母的养育之恩,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了。”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来找我,也不跟我和妈妈住在一起?”

“因为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