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没让你下过,活儿没让你做过,你还想怎样?平时家里供你吃供你穿也没见你做过什么贡献,都十五六岁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锦娘就是比你乖比你懂事,你个当姐姐的连妹妹都比不上,你好意思么?”

她自认从来不曾对孩子们说过重话,但如今一出事了才知道哪个女儿能靠得住。

姚灵芝被她这话说得气愤不已,胸口起伏不停,瞪大了眼看着秦春华,“我怎么了就不好意思了?!我是没做什么,可我说了什么吗?我不就说了一句话吗你用得着这么寒碜我吗?锦娘之前不也老惹你们生气吗?我怎么没见你说过她一句,到我这儿就不行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她,那我走好了!省得在这碍你们的眼!”

说完,冲一边未曾说过一句话的锦娘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跑出了门。

秦春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早就没人的方向直骂不孝女,锦娘劝了好半天才算了事。

照顾姚承富喝完药后已经快酉时了,太阳也眼见着要西下,姚承富喝了药后睡了会儿人总算是恢复了精神,却突然想起他还留在地里的那一堆刚拔出土的萝卜,锦娘知道他担心便起身主动说和铃铛一起去将萝卜给弄回来。

姚承富自己动不了当然没办法,秦春华想去但被制止了,于是在得知地方后锦娘便带着铃铛一起往地里去。

一路上,小铃铛一直偷瞧她,觉得自家二姐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但好像……更温柔了。

锦娘扭头,笑完了眼,“你姐我脸上开花了?你都看了一路了。”

铃铛被抓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最后却垂下眼帘,语调有些沉,“对不起啊姐,之前为了大姐的事冲你甩脸子了。”

锦娘一听,想起了之前因为劝说姚灵芝嫁给那人时这丫头的确还和自己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不过她都快忘了,难得她还记着。

“这有什么啊,你也是为了大姐好啊,”一手揽着小丫头的肩,锦娘找到了当姐姐的感觉,“现在知道我好了吧?”

“知道了!”铃铛抬头看她,小眼神里都是肯定,“姐你放心吧,以后你嫁给南大哥以后只要他欺负你,你就给我说,我帮你去打他!”

锦娘闻言忍不住笑,想起那人那高大的身子和面前的小丫头一比,顿时笑出了声。

姐妹俩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地方,锦娘和铃铛一人拿了一个竹篓,到了便把萝卜一个一个往里头捡,不一会儿就给弄完了,锦娘拍拍手上的泥土准备回家,谁知身后处却传来一阵骚动,扭头一看,好几个人正大声说笑往这边走。

“铃铛,快,我们回家。”锦娘朝铃铛伸手,将她从田里拉了上来,转身就走。

来人都是男子,他们村虽未明确规定男女不能随便见面,但终归是不好,铃铛就算了,不过是个孩子,不会有什么不妥,可她就不一样了,一个待嫁的女子若是遇上陌生男子而不避嫌是会让人说闲话的。

想着,锦娘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然而不过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喊声。

“慢着——”

喊人的人语调懒散,更贴切的说是吊儿郎当。

锦娘全当那个没听见,低了头拉着铃铛一刻不停继续往前走。

“我们家少爷叫你呢,耳朵聋了是吧?”

身后几声噔噔的脚步声后,锦娘边上便经过一人,一走到她面前就直接推了一把,毫不客气。

锦娘的肩被他推得一疼 ,抬眼打量起来人,看他一身家仆装扮后不由得纳闷:这村中何时有过什么少爷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这地,是你们家的?”

来人一身浅灰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玉带,领间袖口处皆以金线相勾,手持折扇,若不看脸,倒是一副斯文书生模样。

“少爷好,”锦娘笑着点头,冲来人微微低头算是行礼,“这是民女家的田地,不知这位少爷有何指教?”

脸盘圆润,眼睛细长,眼神飘忽不定,一看便不是什么善类。

“哦……你家的啊,”男子明白似的点头,随即重新看到锦娘脸上,“问你呢,叫什么名儿?”

锦娘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脸上却是赔笑道:“回少爷的话,民女姓姚,至于名字嘛,恐怕不太方便告知。”

“有什么不可告知的!我们少爷问话你回答就是了,哪来那么多毛病!”

“诶,别这么粗鲁嘛,”那男子抬手,制止了家仆继续要说的话,继而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看这位小姐说话倒是有礼,绝不是一般村妇可言,姑娘家的名字的确是不可随便说给外人,不过没事。”

他顿了顿,围着锦娘转了个圈,“小娘子还不知道吧,我呢,是镇上的周老爷家小公子,我爹以前也是这村里的,所以我就来看看,我看你们家这地打理得还不错啊。”

他边说边将一双眼上上下下盯着锦娘看,锦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想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抬头说道:“多谢周少爷夸赞,不知周少爷将民女唤住是所谓何事?有什么是民女可以效劳的吗?”

周子仁见她身为一个女子却是不惊不慌不禁来了兴趣,想着这村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效劳是没有,就是这田租是时候交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一块地是我爹租出去的,每年都是这个时候交租,所以小娘子。”

他话未说完,却是冲锦娘伸手,其中意思傻子才会不明白。

锦娘眉头一皱,还不等她说话,姚铃铛却是先开口了,“你胡说!我们家才没有租你家的地,这是我们家自己的地!要收租找别家去!”

说着,小丫头便拉着锦娘就要跑,然而却被边上的家仆给拦住了去路。

“嘿?你这小丫头,”周子仁用折扇戳铃铛的肩,语气听着不太高兴,“你知道你家有没有租地?小小年纪说话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你们爹娘呢,叫你们爹娘过来!”

“你!”

“铃铛!”姚铃铛还要说话,锦娘见状不妙呵斥住她,然后向周子仁赔礼:“周少爷勿怪,家妹年纪小不知事,收租是吧,如果周少爷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带周少爷上我家去,因为,家父今日早晨腿受了伤不便行走,所以……”

她低头,装作难为情。

周子仁见她说话得体,又顺从着他,心里当然高兴,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成,本少爷就走一趟,你且在前面带路吧。”

说着,冲锦娘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锦娘冲他做了个感激的表情,拉着铃铛的手往前走,铃铛气不过,低头愤愤道:“姐!你干嘛要答应他?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那地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收什么租啊?”

说着,还扭狠狠地瞪了后面的人一眼。

锦娘赶紧把她的头给掰过来,假意呵斥了一声,然后小声说:“我知道,你没见我不是走的回家的路吗?你只管跟着走就是了,和他们吵,是讨不到好的。”

铃铛一听,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过了回家的岔路口,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但却纳闷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锦娘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人,冲铃铛做了噤声的动作,小丫头立刻就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