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开场白总是一成不变,山呼万岁之后,明朝公务员们,也就正式开始了自己新一天的工作。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随着司殿太监的一声高喝,户部给事中杨图手持玉笏板,走出班位,向着坐在龙座之上的张桢行礼奏报。

“臣启万岁,由汉王殿下所主持的可循环生态农业到目前为止,凤阳农业开发区所有试种的庄稼全都涨势良好,蔬菜大棚,生态鱼塘等,新式农业基建项目的建设也基本进入了尾声,而汉王殿下所派驻农业基地的专职农业顾问,也是对每一户参与生态农业试验的农户,都进行了手把手的种植辅导,而河南,山西,陕西的地瓜,土豆,玉蜀黍,等西洋农作物更是长势喜人,甚至说这些农作物是涨势疯狂,也都不足以为过,虽然目前已经快要立秋,但是以那些农作物目前的涨势来看,只需再有两个月左右,这三道之地,便会迎来一个丰收的小高潮,虽然因为种植时令的问题,这些粮食的收成多少会有所损失,但是,即便如此,有了这些救急的粮食,百姓们在今年冬天,便再也不必发愁因找不到食物裹腹,而忍饥挨饿了,并且,此次所富余出来的粮食,不但可以作为明年开春之后所需的粮种,而且我国还有富余,可以与蒙古札答阑部进行贸易。”

张桢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虽然这些消息他早已经通过锦衣卫的渠道探知,但是当着所有的大臣们的面前再听到这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张桢还是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润肺药汤,稍稍止住嗓子里的痒痛,张桢满是兴奋的说:“汉王,你这件循环农业的事情,做的非常好,你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有了生活的盼头,朕,替全天下的百姓谢谢你。”

“万岁,这循环农业之事,臣弟万万不敢居功,此事,若是没有吾皇万岁的大力支持,没有户部工部等诸位大人们的鼎力相助,臣弟纵然化身千万,也万万做不成这件大事的,所以臣弟以为,这循环农业之首功,当属陛下,而至于其他的,臣弟以为,户部工部此两部司的大人们,也是功不可没,臣弟之意,当赏。”

户部,天下财富之根本,而工部也是掌管农具军械甲胄制造供给的地方,虽然油水丰厚,但是这权利却是一般般,所以张俭自然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而开始对朝中六部,进行不断的渗透,而户部和工部则成了张俭渗透工作所开的第一枪。

“汉王言之有理,朕准奏了,但是朝中的财政却是紧缺,但又不能不赏,这样吧,尚书,赏银百两,侍郎,赏银九十两,以此类推,诸位爱卿千万不要嫌少,等农业改革彻底成功,咱们的国库充裕了,朕,一定把欠你们的赏银统统给你们补上。”

皇帝说软话,一般都是被群臣给逼的,但是这种贴心窝子的软话,却是所有人都第一次听到的,所以张桢的这番话,把那些那到赏银的大臣们感动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不过真心感动的能有几个人,那张祯两兄弟可就不知道了,毕竟,能在朝堂这个大染缸里呆住的官员,恐怕没有几个不是油锅里滚三滚的老油条了。

不论是真感动,还是假谢恩,在一阵稀里哗啦的感动和七嘴八舌的马屁之后,户部给事中杨图继续对张桢躬身说道:“万岁,臣身为户部官员,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天下百姓之生计,但是臣翻看卷宗发现,我国在太宗皇帝之后,便开始实行海禁政策,臣斗胆奏报万岁,天下百姓皆以田土为生,陆地百姓有田地可以耕种,那海上的百姓又该如何生活呢?”

“大胆杨图,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妄议先皇,实属大不敬之罪,”吏部尚书高平趁着杨图停顿之际,戟指杨图,大声呵斥,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对着宝座之上的张桢深深一躬,“万岁,我大明朝乃是天朝上国,物产丰盈,若是与那些蛮夷小国开海通商,岂不是缀了我天朝上国的威仪,且太宗皇帝陛下,雄才伟略,其做制定的国策定然是为了国家的万代之利,而杨图妄议先皇所定义的国策,此番言论实属为贼,万岁,当杀杨图以正朝纲。”

张桢没表态,杨图却不干了,立刻快步上前几步目视高平与之理论:“尚书大人,您为下官扣得这顶国贼的大帽子,下官实在是不敢认领,不过,曾经先贤有言,道路所致,不止一途,通则行,不通则变,而尚书大人固守成规,不知时代进步,抱着这两百多年前的国策不肯撒手,所以,尚书大人,这国贼的大帽子,您老人家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过,既然尚书大人是上官,既然大人反对,那下官倒是有几个问题,要向教尚书大人请教!”

“哼。”

看到高平的态度,杨图也是完全能够预料的到,遂对高平拱了拱手说道:“尚书大人,您说我国地大物博,物产丰盈,百姓富足,可是在前不久,我国似乎还是饿殍遍地,乱匪横行,这也多亏吾皇万岁英明,汉王殿下神武,已经使得现在百姓得以安居,乱匪基本消灭,可是这些这所有的一切,却基本都是在陆地之上,内陆百姓有田土可以耕种,那沿海一带的百姓又拿什么来耕种呢?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沿海的百姓他们没有田土,那么大海,自然就是他们的土地,他们无法收获稻米,更加无法获得者循环农业给他们的带来的福利,难道大人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如此的孤苦无依,生活困苦,甚至卖儿卖女,而得以苟延残喘吗?更甚至有些渔民实在是活不下去,直接拖家带口,扬帆出海做了海盗,这样您就觉得他们过得好了吗?而已下官看来,过分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不知时代变迁,只知抱着那些老去的国策,而加以正义之名的老学究们。”

高平大袖一甩,双目圆瞪怒视杨图,“杨图,此乃大殿之上,你如此指桑骂槐,老夫一定要向皇上参你一本,而你刚才所言更是荒谬,他们在海边没有田土,那完全可以往内陆迁移,迁移进来之后,不是还有江河湖泊吗,难道朝廷还能缺了他们耕种的土地和赖以生存的环境不成,且祖训如此,难道你想让吾皇万岁成为那背弃祖宗忘恩负义的昏君不成。”

应和高平的人完全不在少数,在场所有的官员中有大概四分之一的人都赞同高平的言论,而应和杨图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完全在张俭两兄弟的预料之内,而这次的呈报本来就是一场简单的试探,看看朝中都有谁是开海通商的反对派,也好让张俭在将来的反击战中,做到有的放矢,甚至也是为锦衣卫的重点侦缉方向打好基础。

而当听到如此之多的的反对之声后,张俭也是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数,他悄然给杨图递了一个眼神,试探行动,也就此告了一个段落。

散了朝之后,朝中的数名大臣齐聚吏部衙门,而高平也是已经换下朝服,与来此的几位大臣商量起关于对付开海通商的策略。

“今天辛好老大人反应快,要不然还真让杨图那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得逞了。”吏部左侍郎曲风扬见高平从内室走出来,率先出声说道。

而兵部尚书马卫平同样符合说道:“不错,今日确实多亏老高,不过说来奇怪,杨图区区一介给事中,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他怎么突然提出这么个尖锐的问题来,就算是他想提高自己在朝堂上的政治影响力,那他也不至于抖这么大一包袱,再说,他今天所奏报的这个问题,准备的也是十分的不充分,完全没必要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受群臣弹劾呀。”

“老马这话很有道理,士储(高平的字),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在这背后主使,用杨图来打前站呐?”大学士欧阳礼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说道。

“这个可不好说,我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汉王,毕竟张俭行事,总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让人摸不着头绪,但是这事如果是汉王主使的,那皇上也就一定知道,可是如果皇上要想推行这件事情的话,断然不会只找一个给事中来来呈报这事,怎么着也得是韩广盈那个老小子,而且今天赞同杨图言论的,也不过都是几个小官,六部九卿之中那些有分量的官员,更是一个都没站出来帮杨图的腔儿,所以我觉得,皇上和汉王对此事不一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