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姚宗仁(1/1)

孙中原快步上前一看,徐北武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白里泛黄的玉玦。

这玉玦上浅浮雕了象形龙纹,玉质温润通透,只是有不少脏污,但仍难掩其光华。

这个摊主是个年轻人,瓜子脸小嘴巴,倒有几分像个大姑娘。他见孙中原也凑了上来,不知道是一起的,笑着对徐北武和邝西寅说道,“两位,这块可是汉玉啊!刚才说的价儿不贵。”

玉玦,倒是战汉时期常见的玉器,这东西,基本样式就是玉环缺了一个口。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造型,汉代玉玦是一种常见配饰,但是这个口似乎没什么作用。后来根据大量考古发现,先秦墓葬中的玉玦,多出现在尸骸的头骨两侧,而且相对小一点儿,专家们才推断,原来玉玦的最初形式,应该是耳环啊!

当然,玉件的作用是不断变化的,到了汉代,就成为一种配饰了。就好像最初的玉蝉,是放嘴里的,后来也成了配饰,这挂在脖子上,寓意一鸣惊人,挂在腰间,寓意腰缠(蝉)万贯。

同时呢,玉玦不仅成了一种配饰,还有了一些信物功能。比如,某位大臣被发配边关,如果皇上送你一件玉玦,那意思就是“决断”,你也别想回来了。如果送你一件玉环,环通还,那意思就是如果表现好,还是可以回来的。

因为鸿门宴的缘故,玉玦的普及度还是比较高的。

当时范增想让项羽在鸿门宴上就地解决刘邦,“范增数目项王,举其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意思就是让项羽下定决心,结果呢,“项王默然不应。”

如果当时真杀了刘邦,历史走向就会改变。历史发展有必然也有偶然,鸿门宴就是个偶然事件。

孙中原盯着这玉玦审视了一会儿,便知道徐北武和邝西寅为什么会看这么长时间了。

这块玉玦,从工艺到玉质,从包浆到光泽,怎么看怎么像一块汉玉。但是呢,又隐隐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汉玉,是玉器收藏中一个非常典型而又特殊的门类,有不少大家是专门收藏汉玉的。

在华夏的玉器发展史上,战汉玉器当然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峰。而汉玉,因为打通西域通道,解决了和田玉料来源问题,加上全国统一,能工巧匠们能更好地交流,取长补短,玉质和水准,是要高于战国和秦代玉器的。

如果真是一块汉玉,能在长安的地摊上碰到,也算是好运气了。

不过,徐北武和邝西寅眼力虽然老到,但是终不如孙中原有宝光相助。孙中原通过审视,发现这件玉件,竟大约是清代乾隆年间的东西!

乾隆朝的仿古,是很有名的,但是仿汉玉能仿到这个地步,在乾隆朝也算是顶尖的高手了。

这摊主显然也是当成汉玉来卖的,一开始并没有拿出来,只是因为邝西寅看了几眼摊子上的一件高仿战国出廓璧,便连连摇头,又觉得徐北武和邝西寅不像一般人,这才拿出来。

“你怎么看?”邝西寅看了看孙中原。

摊主这才明白,合着来的这个小伙儿和俩老头儿是一起的,这下成了“三打一”了。不过他也有些奇怪,这俩年纪大的,居然看了半天之后,又去问这个年纪小的。

“到不了汉。”孙中原接口道,“古韵不太够。”

“清仿?”徐北武眉头一皱。他没有说得太具体,要直接说乾隆工仿古,那也不便宜,不利于讲价。

孙中原明白,点了点头。

“三位,我看你们还是拿给我吧,也别玩儿什么相互问答了。我这块是实打实的汉玉,价儿就是刚才那口价儿,落不了!这,你们也算捡漏!”

徐北武拿着玉玦没动,孙中原看了看徐北武,“他要多少钱?”

“三十块。”徐北武笑了笑。

这里的三十块,是三十万的意思。

如果真是汉玉,三十万的确不高,这玉玦和那件刚卯,是差不多同档次的东西。地摊上的要价,有时候是这样。当然,这摊主也说不定已经知道不是汉玉,当汉玉卖。

“我再看看。”孙中原从徐北武手中结果了玉玦。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期间还对着阳光瞅了瞅,最后孙中原指了指玉玦的内圈,看了看徐北武。

“我看到了。”徐北武道,“摊主也知道。”

玉玦的内圈,有个地方刻了个隶书的“仁”字。

“我就说是块汉玉,你们三个研究半天还不信,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仁是儒家核心思想,刻个仁字,更说明了这一点。”摊主立即说道。

孙中原轻轻摇头,这宝光是不会出错的,是清代乾隆年间的东西不假。至于为什么刻上一个“仁”字,有可能像摊主说的,这玉玦有仿造原型,原型上就刻了字。也有可能是仿造时的其他原因。

倏忽之间,孙中原想起了一个人。

姚宗仁!

姚宗仁是乾隆年间一个玉工,世代治玉,技艺非凡。他本人也非常擅长仿古玉器。

乾隆皇帝对古玉十分热衷,也制造了大量仿古玉器,不过,他下旨制造的仿古玉,一般都会写上“大清乾隆仿古”,就是追求一个意趣,不是为了作假。

乾隆皇帝喜欢古玉,收藏丰厚,但是有些古玉他也识别不了。有一次,他拿了一件玉杯,反复看来看去,觉得像是汉玉,但又不能最终定论,于是,他就把姚宗仁找来了。

姚宗仁只看了几眼,就说道:皇上,这不是汉玉,是仿古的。

乾隆知道姚宗仁的水平,但还是有些吃惊:你只看了几眼,就能这么快下结论?

“回皇上,因为这是我祖父做的。”

好嘛!

原来如此。

过去的手艺和现在不一样,都是祖传秘传,一代传一代,很难外泄。

乾隆这时候又有疑问了,“姚工,我研究古玉也算有年头了,水平也可以了,怎么这玉杯能做得这么像,让我一点儿毛病都找不出来?”

姚宗仁这时候说了一句话:需费时也。

这仿古也好,作伪也罢,那都是需要时间的,其实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还需要成本,需要花钱!

如果这件仿汉玉玦真是姚宗仁做的,做得如此逼真,就容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