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颖倒好，坐在轮椅上，不用自己走。

王卓穿着一双看着好看，却不适合走远路的鞋子，推着轮椅在走了好几公里，才到主干道上，求助了经过的路人，好不容易联系上了Carol。

Carol开车前来，看见曾颖与王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这哪里像是国际影后和大经纪人呀，和两个难民也没什么区别！

“难以置信，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Carol都不知，是否该抱着曾颖痛哭一番。

王卓又累又饿，不愿意和Carol在马路上多谈。他摆摆手，“先回城吧，我们需要食物和清洁。”

两人合力将曾颖搬上车。

曾颖在洛杉矶有套房产，她不会别的投资，买房子倒是很果断。从前为了在沈铭心中刷印象分，她有机会就来疗养院，在洛杉矶有房产并不奇怪。

但在占地颇大的疗养院呆久了，走进曾颖在洛杉矶市区的公寓，王卓有点不适应，他压下心底的可惜：

“Carol，你联系下医生，颖姐被这样折腾一番，我怕她身体有不适，检查了才放心。”

说这话时，王卓在往嘴里塞三明治。

这段日子里，曾颖的公寓由Carol暂时居住，Carol在事业上是曾颖的左右臂膀，在生活中真不算一个精致的女人，眼下是要填饱肚子而非享用美食，王卓只能用三明治对付下。

Carol担忧的看着曾颖。

曾颖看起来糟糕极了，就像有人把她的精气神全部抽走，比在UCLA治疗时气色还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的也不清不楚，莫名其妙的，她怎么会和沈铭闹翻呢，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Carol只差直接问，是不是安妮那小贱人在中间挑事？

现在国内的媒体都在报道，Carol作为曾颖的媒体公关，又岂会不知道安妮的近况。沈铭也真厉害，带领整个团队，操纵了舆论走向，有媒体想挖掘沈铭和安妮是否真的在谈恋爱，却收效甚微，与舆论的大方向相悖，得不到多大关注度。

可Carol却不会忽略最有价值的新闻点。

安妮断了两条肋骨，相较曾颖的伤算什么，重点明明就是沈铭跳下水救人……别说经纪人对艺人的看重，换了她和王卓，可以为曾颖付出许多，但绝对不包括性命。人在危险时，本能想要自救，想要远离危险，而不是主动投入危险的怀抱，有悖于常理，自然只有所谓的“爱情”了！

荷尔蒙使沈铭昏了头。

既然能不顾性命跳下去救安妮，安妮挑拨得沈铭和曾颖反目，又有什么奇怪呢？

Carol是这样认为的。

王卓努力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下。

讲真，他都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和Carol讲……他和Carol肯定是毫无原则站在曾颖这边，两人领曾颖的工资，和曾颖利益相同。王卓被Carol一提醒，刻意忽略了曾颖的毛病，终于找到了倾泻情绪的对象：

“国内的新闻一篇接一篇的发，隔着海洋，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颖姐的情况，哪能再受刺激，一失去理智，就做了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重点不是颖姐做了什么，而是她和沈铭，如今就是敌对状态。”

王卓站在男人的立场来说，也想不到沈铭能原谅曾颖的可能性——要真是虐恋还好，明显就是曾颖的单恋。

可他不能这样对Carol说，曾颖还在旁边听着呢。

王卓只能站在曾颖的立场，安妮必须被形容成罪魁祸首。仔细想想也不算冤枉对方，沈铭手低下签约艺人好几个，曾颖怎么没和他们不对付？就说稍早之前的夏诗语，也没闹成安妮这样呀！

Carol感同身受，咬牙切齿，恨安妮恨得厉害：

“我让医生过来一趟。”

王卓心神不宁，胡乱点头。

“你记得医生的联系方式吧？我的手机也被疗养院的人扣了。”

Carol当然记得。

沈铭为曾颖请的顶级专家，的确是全球人体脊髓领域的翘楚，Carol虽然不在疗养院，却自己查过对方的资历，王卓也告诉过她联系方式……然而当Carol打通电话后，对方的助手却十分冷漠：

“对不起，我们并没有您的预约信息。”

Carol耐着性子道：“是曾颖小姐，阿克曼医生替她做过检查，也制定了复健计划，因为曾小姐换了住所，希望阿克曼医生能让人上门替曾小姐检查下，或者我们去拜访阿克曼医生……”

对方不耐打断Carol：

“女士，很抱歉，阿克曼医生最近仅有一位收治的病人，来自Snow—White疗养院，而Snow—White已经取消了治疗计划，如果您现在想进行预约的话……阿克曼医生的日程表，要半年后才有空档。”

Carol愣住了。

半年后？还有四个月不到，曾颖就要重新投入到电影拍摄中，复健半年能站起来，原本是阿克曼医生给曾颖拍胸脯保证的康复计划……沈铭太小气了吧，和曾颖闹了矛盾，连曾颖的伤势都不管了？

更糟糕的是，她电话开了免提。

曾颖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变了，嘴里却没大吵大闹：“那就换一个医生。没有阿克曼医生，一定有其他团队，这世上还有钱请不到的医生？”

Carol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依照吩咐行事。

然后，Carol很快意识到，就算在洛杉矶，光有钱也不见得能办成事儿——或者说，曾颖的财富，还没能叫人动心吧。所有相关的专家，顶级的医学团队，都需要Carol预约，没人愿意立刻上门替曾颖检查身体。

华语影后？

抱歉。

他们可不认识什么华语影后。

就算曾颖是奥斯卡影后，没有特别的关系，也需要乖乖预约……Carol高估了曾颖的财富，她能给出的价钱，无法让顶级医学团队俯首称臣。

“我账户里还有多少钱？”

曾颖也听出了门道，没有关系的话，只有钱开道。

这个问题王卓能回答，“九百多万华币吧。”

900多万华币？

这对工薪阶级当然很多，但对一个影后而言，她能动用的活钱极少。900多万华币，折算成美元不过100多万。曾颖的钱都在房产上，她虽然拿过13座影后奖杯，就商业价值而言，并不是特别高。

又不肯降低逼格接拍电视剧。

为了挤进时尚圈，曾颖自掏腰包花的钱也不少，她还养着私人团队，整个工作室的开销都要靠曾颖支付。今年她的财务本来可以十分自由，如果她不任性，接了Dior真我的代言，800万美元呢，扣掉税也不少，她又不用给公司分成。

“100多万美元，都请不到某个顶级专家？”

曾颖以为奢侈品和房产算贵的，她没想到，在国外，请一个好医生是如此困难。

剧组承诺会为曾颖报销治疗费用，但那仅仅指正常的治疗费，而不是给医学团队的“开路钱”——曾颖还有巨额保单，意外受伤，也是要赔偿的。

王卓和Carol面面相觑。

如果要拿到保险赔偿，才能继续最好的治疗，曾颖马上会越过安妮，重新占据国内各大媒体的头条。

当然，那标题大概是曾颖和他们都不愿意看见的。

“要不，我还是开车带您去UCLA医疗中心吧？那里其实已经是洛杉矶最好的综合性医院，先住在UCLA，再一边联系顶级专家来给您会诊。”

100多万美元，请不到顶级专家？

王卓不相信。

别说100万，就是200万美元曾颖都能损失起。她账户的活钱不多，固定资产却不少。曾颖不能损失的是华纳电影的女二号……如果一个女人在感情上失利，她承受不起在事业上也输给情敌。

安妮在拍潘文华的电影，女一号。

可惜那是部华语电影，而非潘文华在好莱坞的作品，要不然，曾颖差点还真压不住对方。

王卓的提议，叫曾颖十分难堪。她出事后，有沈铭跑前跑后，享受的本来是最好的医疗条件，陡然要回到UCLA医疗中心，中间的落差就足够让曾颖难受了。

不想要残废的心理占据了自尊心。

曾颖想站起来，想要让沈铭后悔——她无比艰涩，轻声道：

“那就回UCLA医疗中心。”

……

阿克曼实验室的助手挂了电话，和另一个同事八卦：

“华国人可真奇怪。”

“是一个华语影后？我没有看过她的作品，不过听起来一点都不期待，我不喜欢蠢人。”

助手不由点头同意。

是啊，可不就是蠢人呀。

阿克曼先生是能轻易请动的吗？Snow—White的主人沈先生无偿捐助了实验室500万美元，还搭上了一些私人的情谊，才让阿克曼先生中断了研究，离开实验室，跑去疗养院。

能被人如此对待，不该感激么，听说病人做了一些沈先生完全无法接受的事，让沈先生亲自致电阿克曼医生，取消了治疗计划——500万美元当然是不会收回的，白扔钱，却取消了治疗，那可不就是厌恶到了极点么？

人呀，就是不珍惜上帝的好意。

当上帝决定放弃你，唯有坠落地狱。

阿门。

……

林凤很满意。

听说，沈铭连替曾颖预约的治疗都取消了，林凤走路都虎虎生风。叶萱的精神状态不错，沈铭答应要给母亲看安妮，就拿了《九香》的光碟陪叶萱观看。

“这样的演技……”

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是大姐翠浓，由艳星杨菲儿饰演。影评界，都说瞿逸飞会拍女人，杨菲儿演交际花，瞿导却没将她拍的风骚性感，而是让她将性感压抑起来，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端庄，又充满成熟风情的女人。

叶萱想，会是这个翠浓吗？

这个女演员都点浮躁，不能完全沉浸角色中。不管是唱昆曲还是演戏，有戏看人，叶萱大概能猜到杨菲儿的性格——演的好不好，可能不能静下心琢磨演技，是两回事。

就是俗称是否走心。

你是个演员，演戏都不走心，那谈恋爱会走心吗？演戏可是本职呀。

叶萱眼里隐隐有担忧。

沈铭察言观色，笑着摇头：“不是她，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叶萱松了一口气，又兴高采烈继续看下去。

镜头切换的很快。

这个导演倒是有几分功力，刚才片头说是谁导演的，瞿逸飞？叶萱记得，圈子里有个摄影师就叫瞿逸飞，难道说，他已经能执导作品了？

很快，叶萱就没空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屏幕上闪现了一双眼睛。

漂亮的，情绪强烈的眼睛特写。

“这个眼里倒是有戏的。”

她不由认可点头。

比那个翠浓强多了，这倒像是个演员。

沈铭嘴角微翘，决定先不对母亲说破。情节继续发展，香雪这个人出场了。叶萱一眼就能认出，香雪就是刚才那双眼睛的主人……她不是看眼睛轮廓和眼妆，她是看戏。

叶萱学了十多年昆曲，一个演员的眼睛里有没有戏，瞒不过她。

香雪在洗手间不动声色诱惑大姐的心上人。

叶萱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全落在香雪身上，饰演“康修杰”的男演员也可圈可点，依旧是个陌生的面孔。

她就跟随剧组拍了几个月戏，圈里就涌现出这么多有实力的新人吗？

然后叶萱看到了曾颖。

她眉头微皱，到底是将曾颖的戏份忍耐着看了，凭良心说，曾颖演戏并不差……叶萱不喜欢曾颖的心性，对其的演技算认可，至于其他，请恕她无法点评更多。

还是“香雪”，演技稍显青涩，却更有诚意。

香雪应该是个新人。

电影情节推进，香雪由青涩慢慢蜕变，不仅是角色的设定在发生变化，还有“香雪”本人的演技，在飞快进步。

多么有悟性的女演员啊！

叶萱很惊喜，她甚至忘了去关注曾颖的角色。她的注意力都在香雪身上……电影最终谢幕时，叶萱长长出了一口气。

“让我来猜一猜，你喜欢的女孩子，是香雪对不对？演员表上，说她叫安妮。”

安妮。

叶萱仔细念了两遍这名字。

沈铭都有些吃惊，却又有骨子里的高兴和骄傲。

他母亲的眼光，和他安全一致。

《九香》里，除了曾颖，还有不少年轻的女性角色，这就是一部女人群戏。可叶萱就从一堆女性角色中，准确找到了安妮。

“是的，她叫安妮，您喜欢她吗？”

叶萱眼睛里都是笑，“喜欢，她会演戏。”

演员，就是要会演戏呀。

能认真干好本职工作的女孩儿，性情上总不会太差。

叶萱笑着笑着，刚才的疑惑又涌上来：“这部电影拍得真不错，绝对是水准上的作品，可除了导演瞿逸飞我有点耳熟和曾颖我认识，其他人全是新人吗？他们的名字，我一个都没听过……”

－－－－－－题外话－－－－－－

一更，今晚有二更，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