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二年清明前村里服劳役的青壮被放回来,孙渔让老孙放出得了两个大葫芦的消息。
“为何只说两个?不是有三个葫芦么?”老孙很是不解。
孙渔笑道:“爹爹,有话说物以稀为贵。你只说有两个葫芦。这两个只怕却比三个卖得的钱更多些。那个最大的底下有些残疾,你悄悄把它破开吧,种子便留下,结的葫芦也许会比平常大些。”
老孙现在对儿子是言听计从,便按照孙渔的嘱咐散布消息。这个消息从码头上一传开,立刻引爆了齐州的街头巷尾。
码头茶馆里的几位客人坐下后有人便问茶博士:“听人说近旁村里有人得了两个大葫芦,可有此事?”
茶博士一般都是消息灵通的,立刻笑道:“客人说得是,却是蒲湾村的孙老实家。”
一个穿着狐皮裘戴着方巾的客人便问茶博士:“说是葫芦恁的大,可是真的?”
茶博士一边上茶一边卖弄道:“哪里有假?俺店里后院烧火的王三郎便亲眼见了,每个足有三四尺高。难得的是一般高矮,一般模样。”
“真有这般大?也是一等奇事。”
茶博士见喝茶的客人都看过来便继续卖弄,这也是一种招揽顾客的法子。“若说这等事在别处便是奇事,在孙家却也普通。”
有当地人听了这话便点头,路过的客人却问:“怎么普通?快与洒家说说。”
茶博士抱着手在中央站了说道:“诸位不知,孙家的事甚是离奇。那老孙年过三十却不曾得个一儿半女,那年冬日突然一天晴空里雷声滚滚,多少人都见到,好不吓人。那老孙的浑家却梦得一只异兽入怀,便产下一个男孩。这孩子从小就好发呆,有时竟自言自语,孙家以为竟生了个傻子。可谁想有高人路过见到这孩子竟说是白泽下凡。”
“白泽啊!”茶馆里响起一阵惊呼,一个络腮胡须的锦衣胖子叫道:“博士,恁讲故事呢?”
茶博士笑到:“客人问问这几位乡邻,这可是真的?”
立刻有两个当地人连连点头。茶博士继续说:“这小儿稍长,最是懂事体贴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读书,竟自己挣了束脩拜在王老先生门下,不要花爷娘一文钱,还贴补家里。那年他只六七岁。这种事谁听过?”
有客人叫道:“莫要欺我等外乡人,六七岁的孩童如何赚钱?”
茶博士再次被质疑也不恼,就把孙渔如何作鸟毛玩具,如何教村里人捉兔子,如何编鱼笼,如何卖蚊香,一桩桩说来。他口齿灵便,本是说故事说惯了的,这些事由他说来听得不少人张大了嘴巴。最后茶博士说:“因为这些事,孙家种得偌大的葫芦也不奇怪。都说孙家是福地呢,若是谁买得那大葫芦只怕也能沾一些福气。”
一个靠墙的当地人接口说:“就是他家的狗也不似别家狗,恁的威武,不是见过谁信?这孙家必是有福气的。”
一个穿直裰的客人对穿狐皮裘的客人说:“果真如此,大郎便往那家去一趟,出个几贯钱,伯父的寿礼便有了着落。”
狐皮裘大笑道:“正是,正是。”
茶博士却笑道:“客人不要怪我多嘴。几贯钱只怕不够,今日早上闻听已有人出到八贯钱,人家只是不买呢。”
孙家没想到坊间已经传出了这等神话,正在家里忙着接待来看稀罕的亲朋。现在他家已经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周围村社凡是能瓜葛上关系的都来看看大葫芦到底什么样子。王老先生都停了课专门到他家来,一看到这两个半人高的葫芦就大叫“祥瑞啊!这是祥瑞啊!”说着还差点儿给葫芦跪下。
这叫什么事儿啊。孙渔只好一再向他保证这就是自己按照农书上的法子种出来的,才让老先生平静下来。
两个一米多高金灿灿的大葫芦就被孙渔摆在屋子中央刘氏用柳条编的底座上。每个来看的人都会在惊叹声中把眼睛凑在上面从上到下看一遍。有人想摸摸,孙渔还没说什么赵逄等人就会大叫:“小心些,千万别碰坏了!”
出现大葫芦的消息也引来了一些贼眉鼠眼的人。这些人不光来看葫芦,还在孙渔家前前后后的转悠。不过村里的人都算是受过孙渔的恩惠,这个时候都很上心的维护孙渔家周全,把村里紧紧看住。现在很多人相信孙渔能给这个小村子带来福气呢,可不能出了差错。
来福现在已然成了村里众狗的头领,此时也很懂事地领着几条狗在院子周围转悠,凡是见到不从前门接近院子的陌生人就呲着牙大声吼叫。
来福已经一岁了,身子长成了,目测肩高已经达到了七八十公分,绝对是在当地前所未见的大狗。更兼来福长着虎一样的头颅,粗壮的四肢,直立的双耳和军刀一样的尾巴,往那里一站威风凛凛,心存不轨之徒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更喜人的是来福还机警非常。从昨天开始有人扔肉馒头给来福,可是来福只是嗅嗅根本就不下嘴,反而把馒头叼到门口扔给孙渔。那些心里打歪主意的人没有料到来福这么通人性,偷鸡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一时没了办法。
已经有好几拨人出价买葫芦,但是孙渔的打算是利用葫芦制造广告效应,目的还是把那几棵嫁接的果树卖个好价钱。所以孙渔只说三天后在码头的茶馆搞一个拍卖会,若是真心想要,尽可到时到场竞买。
张里正这天早上嫌他老婆礼佛花的钱太多刚刚把他老婆训斥一顿。可那婆子却口口声声说她敬佛是为了家族兴旺,保佑一家平安,丝毫不知改悔。婆子也是五十多岁的人,是一个孙子四个孙女的奶奶,张里正也不便苛责,只得气鼓鼓的离了家里的佛堂。刚走到前院正看到他大孙子也是气鼓鼓的进来。
张里正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孙子,因此把这个孙子宝贝得不得了。见孙子这般模样忙问:“贵哥儿,这是怎得了?”
张里正的孙子张贵正是去年抢了孙渔一只野兔的孩子,见爷爷发问立刻说:“翁翁,那蒲湾村一家得了两个硕大的葫芦,孩儿本想出一贯钱买下给翁翁玩赏的,谁知那家竟然不卖。”
张里正捋着胡子笑起来:“你有这孝心便好。什么样的葫芦值一贯钱?你莫要给人骗了。”
张贵见祖父不相信自己有些急了,用手比量着说:“翁翁,真的有这么高!两个葫芦一般大小,一般模样!跟我去的人都见着了!有人还说那葫芦是祥瑞呢!”
“真有这么大?”张里正这才认真起来。他对跟在一旁的心腹管事说:“你且到那孙家打探个究竟。”
他作了多年的里正养成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探听明白的习惯。
把张贵打发走后张里正站在院里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这事似乎是个机会,但是一下子想不清楚是个什么机会。他感觉自己真的有些老了,不像以前头脑清楚了。
他在脑子里把和孙子的对话重新过了一遍,突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机会:“祥瑞!对,就是祥瑞!这要是我家把这祥瑞献上去,是否会给二郎谋个更高的官职?”
他正在想着,看到他的大儿子穿着一件皮袍从后院出来便喊了一声:“大郎!”
他的大儿子张安连忙过来给老子行礼,问道:“爹爹可有事情?”
张里正哼了一声:“你这是又要到哪里鬼混?”
张安陪笑:“儿子约了县衙赵押司等人一起吃酒。”
张里正说:“你也不作些正经事?你可知蒲湾村有人得了一对大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