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浇下的凉意刺激着红鼻子的身体,让他那双被绑缚在身后的手连同着眼睫毛一起微微颤抖,紧接着那阵好似直接捅进颅腔里的剧痛让他的意识恢复清醒。
这是?
红鼻子撑开眼皮抬眼向前看,恰好看见一颗水珠从前额发梢滴落,这让他意识到自己醒来时脑袋是向下垂的。
视线稍稍下滑,便看见了自己的裤裆。
没错,脑袋是向下垂的,而且是垂向自己的裤裆和双腿,也就是说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而不是躺在床上。
因疼痛而发出一声低吟后,红鼻子想起自己陷入昏迷前看见的那个女人。
不,等等,女人这个用词未必准确。
回想起那猎豹一般的爆发力,红鼻子不敢确定自己遭遇的究竟是不是人。
“抽雪茄么?。”
比冰水还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刺进红鼻子的耳朵,他奋力扭头向后看,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影。
仿佛是为了方便红鼻子,穿着长风衣的女人主动走到红鼻子身前,举起双手,皮质手套上放着一根圆头圆尾的雪茄和一枚崭新的雪茄剪。
“上好的手工雪茄。”女人面无表情地用雪茄一般醇厚的老派RP英音问道,“想不想试试?”
“这么客气,不如松开我双手,我自己来剪?”红鼻子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在别人手里,但干他这一行,时时刻刻都是走在钢丝上,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心理准备十分充足。
“我要问几个问题,因为时间紧迫,我可能需要动用一些手段来检测答案的真实性,为你自己着想,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女人一边以陈述事实的语气说着话,一边将雪茄两头依次放进雪茄剪两侧刀刃的孔洞,咔擦咔擦,雪茄两头的封口干脆利落地落到地上,显示出雪茄剪的锋利。
红鼻子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鼻尖,止住那里的痒感,咧嘴问道:“老实回答问题我能活命吗?”
“我提问,你回答。”女人将雪茄含在朱唇之间,将丁烷气打火机里蹿出的稳定的火焰悬停在雪茄下方半指处,慢慢转动雪茄使其燃烧均匀,她动作娴熟,一看便知是个浸淫此道的老手。
“如果必死无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要杀我,我临死前应该让你不爽才对。”红鼻子嗤笑一声,摆出悍不畏死的姿态。
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点燃雪茄后嘟起嘴轻轻朝着点燃的雪茄头吹了一口气,看见一圈灰色之中亮起红色火光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随后立刻吐出淡淡的烟气。
雪茄的醇香开始弥漫,让红鼻子的鼻头微微皱起。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眼前一花,接着便看见金属色泽在自己眼前闪动。
那枚锋利的雪茄剪,正悬停在他面前,而他的鼻头,整个套进了雪茄剪的孔洞里!
不妙的预感刚刚升起,雪茄剪就已合拢。
“噗嗤”
半个草莓鼻像雪茄头一样,干脆利落地掉下去。
比红鼻子更红的血狂涌而出,红鼻子再也无法保持硬汉形象,被绑在一起的两条腿连蹬几下,整个人跟着椅子一起向后翻倒,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借此减轻疼痛给心脏和胸腔带来的压力。
原来长着天使容颜的女人,藏着一颗恶魔的心,红鼻子饱尝鲜血味道后——只剩下一半的鼻腔不停往外流血,他又张着嘴大喊,自然喝进去不少新鲜血液——绷着因鼻子被剪掉一半而变得狰狞可怖的脸,叫道:“我说!我回答!你问!”
女人慢条斯理地把椅子扶了起来,接着走到红鼻子身后,把他右手食指套进雪茄剪内,轻声问道:“你是个杀手?还是赏金猎人?”
失去食指,意味着右手再难使用枪械,红鼻子不敢冒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只要给钱,什么都做。”
“哦,业余杀手。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
“我不知道,等等,不要!”红鼻子尚未争取到解释的机会,便又听见雪茄剪合拢的声音,咔擦一声,比丧钟还要吓人。
十指连心,食指被剥离身体后的剧痛让红鼻子目眦欲裂,两眼眼角迸出泪花。
“再问一次,你的雇主是谁?”
“不听我说就直接开枪杀了我!”红鼻子感觉到自己右手中指碰到了冰冷的锋刃,忍着让他意识模糊的剧痛用最快的语速喊道,“拜托!你以为杀手真的有宁死也不肯透露客户身份的职业素养吗!谁会蠢到相信这种狗屁东西!客户不会信,中介也不会信!他们怎么可能让我知道谁是雇主!”
“嗯。”女人接受了这个解释,咬着雪茄问出另一个问题,“给你指派任务的上线是谁?他在哪里?”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不会以为我们像电影里一样当面现金交易,邮寄目标资料吧!”红鼻子吼得嘶声力竭,“我做这么多次生意,每次都是接到一封打开十分钟后自动删除的邮件,定金和尾款都是比特币,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仍然是不知道,那么我会让你为自己的业余感到后悔。”
红鼻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再专业一点,就会想到事先准备一个自尽的办法,比如在衣领上缝一颗剧毒胶囊。
痛痛快快地死掉,总比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再死掉要好。
“你问,拜托,给条活路。”红鼻子虚弱地给出回应,心中仍然抱有一丝侥幸,想着也许早点去医院,还能把鼻子和手指接回去。
“你的雇主要你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欧阳杰?”
“杀死欧阳杰?”红鼻子陡然愣住。
“嗯?指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绑架欧阳杰?”
“不,不是。”红鼻子怔怔道,“我的任务是,在欧阳杰家中杀死克里斯托弗·米勒!”
“克里斯托弗?”
女人神情剧变,骤然起身,拔出红鼻子的配枪冲向密室门外,身形闯出大门的刹那,她右手向后扬起,貌似随意地扣动扳机,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响着枪声的密室内,红鼻子的脑袋软软垂下,深红色的血浆从他额头的弹孔和巨大的鼻洞里向下滴落。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