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交谈十分愉快,霍誉秀对方悠然一百个满意,踏实努力,勤学奋进的年轻人谁不喜欢,比起顾峻清的冷峻孤傲,方悠然身上有前者所无法媲及的温暖和善。
女儿的婚姻,一路走来荆棘丛生,他知道女儿已经尽力了,奈何顾峻清并不中意女儿,而女儿的情感他洞若观火,作为父亲有谁愿意看到女儿在痛苦的海洋里翻滚,煎熬,眼前的小伙子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女儿,霍誉秀稍稍释然了些。
霍顾联姻对于霍誉秀来说,永远成为了遗憾,遗憾女儿受到的伤害,亦遗憾与顾家从此将渐行渐远,顾修远与他多年的老朋友关系也出现了裂痕,亲家不成,朋友情谊也越来越淡,虽然顾修远一再表达歉意,他却无法释然,有谁能轻易原谅深深伤害自己骨肉至亲的人呢!
庄胜蓝敷衍地露了一面,打了个招呼,便再也找不见人影了,霍栀的心里空空荡荡的,母亲终归是不能原谅她先斩后奏,与顾峻清离了婚。
“栀儿,别难过,你妈妈就是那样的怪脾气,过段时间就会好,不必放在心上,妈妈还是爱你的。”霍誉秀慈祥的看着女儿,目光极具安抚的温度。
“是女儿让妈妈失望了,与顾——峻清的分手,妈妈觉得很丢脸,我——做的不够好,妈妈很难过,也在情理中,我怎会怪妈妈呢!”
心头的忧伤无法诉说,都说母女连心,霍栀真希望妈妈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妈妈对不起,女儿让你失望了,妈妈!
陈姨做的饭菜很丰盛,都是霍栀爱吃的,陈姨恰到好处地弥补了霍栀对母爱的渴望,每上一道菜,陈姨总会第一时间用公筷夹起,放到她的碟子里。
相视一笑中,两个女人脉脉含笑。
方悠然绅士般的风度,以及较高的修养,恰如其分地礼节,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极其舒服,目光像无数个点赞的手指,纷纷投向方悠然。
霍誉秀隐隐有些不安,一个人动了真感情时,总会有疏忽与纰漏,假如一个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露,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缺少点什么呢?诚意还是情意?
反观女儿的样子,平静安和,岁月静好,从容恬淡,霍誉秀没有再坚持什么。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相聚一堂中有离别,每到此景霍栀眼底便会涂抹上一层黯然失色的忧伤,她恋恋不舍地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地注视着楼梯口,久久没有她期待的那抹身影。
方悠然和霍誉秀走在前面,陈妈同霍栀慢慢地走在后面,相距五六米的距离。
“大小姐,太太最近身体不舒服,脾气也古怪,心里窝火,好多聚会太太都不去参加了,她——不高兴别人问起大小姐同顾——少爷的婚事,太太好面子,总觉的——”
陈姨极力地措辞,想缓冲霍栀心头的失落感。
“我都懂的,陈姨,是我做的不好,让妈妈失望了,妈妈生气是应该的,我——不会往心里去的,陈姨替我多照顾妈妈,妈妈腰不好,那个腰部治疗仪,我放到客厅的小角几上了,刚刚没来得及给妈妈,陈姨带我转交妈妈吧。”
反倒是霍栀反过来劝慰陈姨了。
“大小姐向来懂事,太太会感受到你的这一片孝心的。”
“陈姨,下次——我再来看望你和妈妈,再见!”
“大小姐,再见!”陈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扑落扑落的掉了。
霍栀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难舍之情,上前一步,紧紧地搂住陈姨,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声音,只是默默地流泪,而后又为陈姨拭去眼角的泪。
两个女人就像经历一场难分难舍的离别,直到不得不分开,才挥泪告别。
前面的两个大男人,倒是谈得十分融洽。
霍誉秀拍拍方悠然的肩膀说:“我最宠爱的女儿就交给你了,她是个好女孩,请你好好对她,如果你做不到十分爱她,那请你不要轻易牵她的手,她伤不起!”
“霍市长,我会对她好的,因为我——爱她,如果她不是市长的女儿,我依然会爱她,甚至更爱她,如果让霍市长误解我是为了攀龙附凤,那么你错了,我方悠然行的端,立的正,从不会为权贵与金钱折腰。”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一时间霍誉秀愣怔,继而开怀大笑:“好,好,很好,年轻人就该有如此的魄力和担当,不错!”
“爸爸!”霍栀走上前来,跟霍誉秀拥抱告别。
“栀儿,爸爸对不起你,不能更好地照顾你,让你受委屈了,爸爸不是个好爸爸。”
“爸”因为霍誉秀的这几句话,霍栀的泪又来了。
“爸爸,是女儿不孝,净让你跟妈妈操心担忧了,女儿对不起爸爸才对,爸爸怎会对不起女儿呢!”
看着爸爸日渐苍老的脸,臃肿的身体,不再年轻的容貌,霍栀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爸爸,为自己跟顾峻清离婚的事,爸爸一定伤脑筋了吧!
爸爸是那么要强的人,却因为女儿在同事面前丢了脸,出了丑,他不仅没有责备她半句,反而还安慰劝慰照顾她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做女儿真是严重的不合格。
一路上,霍栀的心情十分低落,手指和手指在打架,头也不抬,完全沉浸在愧疚里。
纠结的两只手上搭过一只温柔的大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悠然,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顺,做女儿很不合格?”
“谁都无法预料将来,假如每个人都有一种特异功能,都有提前预知未来的能力,谁也就不会走弯路了。婚姻的美满,人人都渴慕,但并非人人都有能力去拥有,努力了,就无怨无悔。”
霍栀七七八八的情绪,在方悠然温柔的注视和富有哲理的开导下,彻底融化掉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我最喜欢的地方,每当难过的时候,我都去,那里是我的避风港。”
“好!”
心情乱的时候,兜兜风也是不错的选择。
车子停在一处幽静的院子外面。
院子已经有了些年头,周围栽种着梧桐树,交相辉映,映衬着夕阳的余晖。
霍栀下车后,转头困惑地看方悠然:“这是哪里?”
“一个不是父亲胜似父亲的人,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住在这里。”
“悠然,我什么准备都没有,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霍栀忽然很紧张很紧张,哪怕她曾经经历过一次,对于上门见家长的事情依旧感到惴惴不安。
寻常人家的孩子,去见男方长辈,家中母亲一定会握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她有母亲,可是她的母亲永远都不会那样语重心长地教导她怎么去博得男方长辈的好感樯。
她依旧记得当初顾峻清带她去顾家,除了顾修远,其他的顾家人都不冷不热,婆婆钟瑾瑜甚至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态度里流露出最伤人的漠视。
望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霍栀不由地退了一步,露出畏怯之色。
她的手却突然被方悠然牢牢地握着。
方悠然抬头,她温暖地笑,捏了捏她的手心,“害怕了?”
他的另一只手里拎了一个精致的礼盒,她没有来得及购买,应该是他特意准备的,看来他早有准备和打算。
正在这时,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个五十几岁保姆打扮的女人。
“悠然,来了?老爷知道你要来,一早就在院子里泡好茶等你了!”
保姆一脸和善的笑,转而把目光落在方悠然身边的霍栀身上,上下打量着,而后有些惊诧地问道:“少爷,这位女孩子是?”
霍栀冲保姆礼貌地微笑点头。
保姆默默不语退至一侧道:“长得真标致,跟小姐一样好看,少爷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方悠然只是笑笑,便带着霍栀进去,跟着保姆往里走。
霍栀的心忐忑不安起来,她听到保姆说了“小姐”两个字,莫名的害怕起来,直觉中这个小姐跟方悠然关系非同一般。
顾峻清和林自南的故事和伤害,她不想再经历亦不能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