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舔了舔干燥的唇,哑着声音:“乐乐,我……”
张昕乐板着脸,气的直呼黎若的全名:“黎若,我要听真话!”
她看着黎若的眼眶,渐渐的红了。
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姐妹情谊极好,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吵过架,这还是张昕乐第一次生气到直呼黎若的全名。
黎若心被什么哽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睛,苍白而无力:“血癌,中期。”
张昕乐脑袋嗡的一声,霎那空白,她睁圆了眼睛,摇了摇头,喃喃出声:“这怎么可能?若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黎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张昕乐。
过份的沉默,比起尖锐的话,更让人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若若,这是误诊对不对?黎姨跟楚正博都没有白血病,为什么你会有?这一定是假的!”张昕乐拼命的摇头,眼泪哗哗的掉,试图找出一丝半缕的证据来证明,黎若根本不会患上这种病。
“这是真的。”话已经开了口,再否认,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半年前确诊的时候,黎若也试图否认,不愿意相信她会患上这个病,但三次的确诊结果,都是同样。
她确实是白血病中期!
“怪不得你会放弃孟荆白,会答应嫁给沈泽霆。若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张昕乐咬着唇,眼眶红红的,眼里都是难过和悲伤。
这段时间,黎若的反常,和她的所有行为,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黎若抱住了张昕乐,让她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胛上:“乐乐,这件事情你帮我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会帮你瞒着的,但若若,你会去化疗的,对不会?”张昕乐哽着声腔问黎若。
黎若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吃完晚饭,张昕乐送黎若回到房间的时候,都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黎若知道张昕乐想问什么,但却仍旧当作没有看见。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脑袋都跟着空白了。
恰好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黎若还以为是张昕乐,便起身去开门。
但看到站在门口的孟荆白时,她就惊住了。
下意识想要反手把门关上,不料孟荆白却早有准备,先一步握住了她细白的手腕,长腿迈了进来,再替她把门给关上了。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快的让黎若根本反应不过来。
想起白天的事,黎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你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她并不是很想看到孟荆白。
孟荆白松开了黎若,相比于下午的雷霆之怒,彼时的孟荆白,俊脸上是他惯有的冷漠。
深眸睨着她,平静开腔:“黎若,我们需要谈谈。”
黎若自嘲的笑了笑,自以为满不在乎:“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你又不会娶我。”
男人忽然间走近她,深邃而凌睿的目光,直逼着她。
黎若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身后就是墙壁,根本就无路可退,她手贴着冰冷的墙壁,耳畔便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为什么不会?”
有那么一瞬,黎若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为什么不会?他会娶她吗?
她睁圆了杏眸,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哑哑的问他:“你会娶我吗?娶一个将死的我?”
“黎若,你不会死。”
孟荆白英俊的面容冷肃,却莫名的有信服力,一字一句道:“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
“你不愿意化疗,不过就是害怕手术失败。但黎若,你就没想过会成功?嗯?”微微拉长的尾音,磁性性感,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黎若的耳廓,酥酥痒痒,她抿紧了唇,莫名的感到了紧张。
像是自己的内心被人看穿,活生生的拿出来剖白了般。
竟是才发现,原来在孟荆白的跟前,她是如此的无力招架……
喉咙干哑,黎若搜肠刮肚,试图找出话来反驳他的自信的时候。
男人宽厚的大掌便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为了你肚子里的小东西,你的母亲好友。黎若,你不该这么自私,因为你内心的恐惧,就选择退缩。”
隔着薄薄的衣料,男人掌心的温度,灼热发烫,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她有太多的不舍,她舍不得就这么死了。
可是她也太害怕,她怕她承受不住化疗,或者死在手术台上,会更早的结束她本来就短暂的性命……
黎若抬起头,直视着孟荆白的眼睛,笑得苦涩,再无昔日面对他时的张牙舞爪:“孟荆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你是爱上我了吗?”
男人一脸高深莫测,眉目深邃:“我爱你与否,就这么重要?”
重要吗?
她爱了他那么多,奋不顾身,不就是想要他爱她吗?怎么会不重要呢?
可是,她要死了,又何必再让孟荆白爱上她呢?
思绪在脑中交杂,黎若苍白的小脸布满了纠结,她拧着眉,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孟荆白。
将黎若的情绪尽数收进眼里,孟荆白抬手轻抚着她精致的脸庞,迫使她抬头看向他,低缓了声音道:“等你化疗结束,我会告诉你答案。”
黎若仰着雪颈,望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这么说,我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听不到你的回答了,是吗?”
“是。”孟荆白注视着黎若,眼底是让人看不懂的深沉。
黎若情绪复杂万分,她突然间抱住了孟荆白的劲腰,把脸埋在她的胸膛里。
孟荆白并没有推开黎若,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让她拥抱着他。
黎若,贪婪的吮吸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孟荆白,我想过很多,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得了血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我想不到,你对我太冷漠,太不在乎了。”
“我既是害怕,你会因此而感到解脱,再不苦恼被我死缠烂打。”
话一旦开了口,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堵不住。
黎若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把这半年里藏在内心的话,都倒了出来。
说着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一脸:“可我又很怕,你对我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会因为我的病,感到难过。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我又害怕你因为我的病而庆幸。我不敢去想,我只想着我该怎么逃……”
孟荆白宽厚的手掌覆在黎若的后背,另一只手则覆在了她的后脑上,沉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黎若。”
黎若吸了吸鼻子,灼热的泪,湿了男人的衣襟,她却舍不得,就这么放开他。
“接受化疗,我给你跟你肚子里的小东西一个家。”
“我要不答应呢?”
“你没有选择。”男人的平静的声音,但出口的话语,却十足的强势霸道。
仿似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冷酷帝王的模样。
而刚刚的温存,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梦,梦醒了,一切又会恢复如前。
黎若攥紧了他的衣服,得寸进尺道:“孟荆白,你就是个混蛋,爱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呵。”男人动了动唇,难得没有跟她计较。
黎若从孟荆白的怀里出来,想到了什么,她问他:“你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闻言,孟荆白倏然皱紧了眉,盯着她的大肚子,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黎若有些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可是你的孩子,喜不喜欢他有那么难回答吗?”
话说完,黎若才想起,孟荆白好像一直称她肚子里的小宝宝是小东西。
这特么是什么称呼啊?
这可是他的孩子!
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愤怒和不满,好像只要孟荆白说错一个字,就要跟他拼了似的。
孟荆白忍俊不已,半响才道:“喜欢。”
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黎若才哼了声:“必须喜欢,这可是我的孩子,他一定很可爱。”
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眉眼都是温柔的欢喜,满是期待他的降生。
孟荆白看着这一幕,有一瞬的失神,俊脸的冷意仿似也逐渐的被暖化。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后代会是什么模样,又或者是由谁来生。
喜欢或者不喜欢,对于孟荆白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毕竟,他从没有期待过。
但看着小女人,那样冷漠的话,他竟是说不出口。
喜欢不喜欢她们的孩子?或许,他会喜欢的。
黎若突然间抬头,不悦的对孟荆白说道:“孟荆白,你不许再喊他小东西,他是你的种,我的孩子,不是小东西。”
“现在不否认他跟我有关系了?”
黎若脸色瞬间涨红,窘迫的不想去看孟荆白。
暗骂自己,怎么无意间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别扭的模样落在孟荆白的耳里,竟是有几分可爱的味道,凤眸闪了闪,孟荆白揽住黎若,“下不为例,知道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黎若又怎么会听不懂,孟荆白指的是瞒着他病情,逃离他,还说孩子不是他的事?
她环住孟荆白的脖子,仰视着他,满是无辜:“谁让你让我这么没有安全感?”
尽管锅是她的,但她就是不想一个人背!
孟荆白没有管黎若甩锅,认真的对她说道:“回到北城,搬到我那住,我会找医生,定期给你检查。”
黎若没有想到,孟荆白会这么说,当下就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我不要到你那住!”
男人的口吻霸道又强势,注视着她:“黎若,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
“你!”黎若气结,还没等她发作出来,便听孟荆白继续说道:“我自会替你通知黎总,明天你跟我一起回北城。”
接一连二的话,一个比一个狠。
她气的直咬牙:“我妈不会答应的。”
黎凌薇本来就不太同意她跟孟荆白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答应让她去跟他住?!
对亲妈的了解,黎若还是有的。
但孟荆白的神情太过自信认真,反倒是让黎若越发站不住脚。
孟荆白搂着黎若的腰,在一旁的沙发坐下,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箍住还想要从他怀里挣扎的黎若,笃定道:“你不会想让你母亲,现在知道你患有血癌的事,黎若,别任性。”
气度凡尘的模样,根本就不怕黎若拒绝。
好似,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吃死了黎若会答应他的要求。
黎若死鸭子嘴硬:“孟荆白,我还没答应你要化疗!”
“半个月后,我们会订婚,你作为我的未婚妻,跟我住没有不妥。再闹,是想要我教训你?”孟荆白微眯起的凤眸充满着危险,而恰好这个时候,黎若正好感觉到大腿处正有什么顶着她……
跟孟荆白厮混了这么久,黎若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黎若放弃了挣扎。
心情却说不清的复杂。
苦苦熬了那么久,孟荆白终于答应给她一个名分了,不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或者孟太太的名分。
本该是令她高兴到飞起的事,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却高兴不了几分。
忘了孟荆白是什么时候走的,黎若脑袋混乱的不行。
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黎若便启程回了北城,但却不是跟孟荆白一起,而是跟张昕乐一起。
昨天跟男人的话题终结后,黎若妥协了到孟荆白那里住。
但在此之前,她想先缓两天再过去,并且,她不能丢下张昕乐一个人跟他回北城,她要张昕乐一起回去。
对此,孟荆白也没有勉强黎若,难得通情达理了一回。
路上的时候,黎若把昨晚跟孟荆白的谈话告诉了张昕乐。
张昕乐既是为黎若感到高兴,又是觉得伤怀。
平静了一个晚上,张昕乐也没办法对黎若患了血癌的事,得到缓解。
回到家后,黎若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中午黎凌薇不在,黎若把行李交给周婶,自己就先回卧室补觉。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一晚上她都没睡好,一大早又赶了回来,黎若这会正困这,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
这天,黎凌薇告许惠谋杀正式开庭,饶是许惠再不肯承认,但在种种证据的指证下,仍旧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许惠被从法庭拉走的时候,疯了似的朝坐在原告位置的黎凌薇嘶吼:“黎凌薇,你这个人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黎凌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前趾高气扬,如今却跟个丧家之犬一样的许惠。
眼里闪过了一抹冷意,任由她的怒骂挣扎,眼睁睁的看着许惠被警察架住强行拖走,只字不吭。
陪审的周琳娜在一旁提醒道:“黎总,三点还有个会议。”
“嗯。”黎凌薇颔首,拎包便出了法庭,边走边对这次的律师道谢。
正好这个时候,楚正博跟楚谨也跟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跟黎凌薇打了个照面。
这段时间,楚正博一直在为许惠的事奔波,彼时的模样,跟之前儒雅偏偏的模样,彷若两人。
头发油腻,下巴冒出了青涩的胡渣,衬得他更是秃废,没了之前的人模狗样。
而在他身侧,是一个俊秀的青年,皮肤过白,一米八的身高,却不太挺拔,气质有些阴郁。
黎凌薇认得,是许惠跟她前夫的儿子,楚谨。
看到这两人,黎凌薇也没有什么惊讶,甚至不想多看她这个前夫多一眼,直接转过了头。
但这个举动,无疑是刺激到了楚正博。
捏着的拳头青筋尽暴,在走过黎凌薇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警告了句:“黎凌薇,你别太得意,这事我不会轻易罢休的。”
黎凌薇冷笑,对他的叫嚣,浑不在意,气势凌人道:“楚正博,许惠有这一天,是她咎由自取,我早就告诉过你,别来招惹我。”
楚谨这才多看了黎凌薇一眼,目光阴冷,让人感到极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还没开腔,周琳娜提醒了一句:“黎总,蒋东来了。”
黎凌薇侧目,蒋东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微笑的对黎凌薇道:“黎总,孟总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黎总方不方便?”
黎凌薇朝马路边看过去,赫然见到停在路边的迈赫巴,那是孟荆白常用的车。
虽然有些不解,孟荆白怎么突然间要见她,但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敛了情绪,黎凌薇道:“既然孟总主动找我,我岂有不见的道理?这次的事,我还得多谢孟总才是,要不是孟总,我可没这么快能找到证据。只是,孟总找我,是有什么事?”
蒋东脸上挂着惯有的职业微笑:“黎总见了孟总,自然就知道了。我只是个跑腿的,老板的事,总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