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棠北上伐杨的决定已成事实,即便是何守业与张承冲心中满是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程月棠向程夜朗道出了其中原因,她所承受的一切可以放下,但秦国公府的背负的骂名却不能用一纸诏书就掩盖。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杨季修亲口道出这一切,道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负程月棠,为什么要将秦国公府推下万丈深渊,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程夜朗心中清楚,他知道,在姐姐的心里,杨季修已然成为了第二个杨越遥。
而面对杨越遥,姐姐怎么也不会手下留情。
程夜朗走了以后,昌平看着程月棠问到,“你当真放得下?”
程月棠闻言皱眉,反问到,“为什么放不下?”
昌平道,“你与杨季修可谓同患难共生死,即便是他有意为之,我想你也不一定能够放得下吧。”
程月棠闻言摇头道,“没什么放不放得下的,世间一切终有因果,既是因为他而起的因,那便该有因他而结的果。”
昌平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你竟也变得如此通透了。”
程月棠叹了一声,忽的问到,“对了,我还有一事不明。”
昌平摆手示意程月棠请问。
“当初宋明大军在库尔城兵败之后,你为什么没有前来找我,反而联合匈奴,西域,南蛮共同进攻宋明,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与杨季修彻底撕破了脸皮吗?”
此事程月棠一直没有详细问清楚。
当初昌平在东凉金山城城主府中被杨季修破解了假的长生术之后,便立即隐遁了,程月棠与唐矩找了两年也未曾找到她的一丝影踪。不料最后昌平竟联合了匈奴等国共同攻打宋明。
当初昌平兵败之后若是立刻前来找程月棠,道出其中一切,那后面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昌平手中有杨季修的把柄,知道杨季修不少的秘密,只要当初昌平将这些事告诉程月棠,那程月棠岂会再容杨季修生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昌平闻言一叹,“而今也你看到了,除了程夜朗,当初你身边的哪一个人不是杨季修的人?唐矩,唐英,燕无声,常青山,羽吉,骆婆婆,在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杨季修监视你的眼线,我岂能冒此风险?”
昌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以当时程月棠的处境,身在皇宫之中的程月棠实在难以在没有任何人的监视下做任何事。而昌平也没有任何机会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接近程月棠。
程月棠点头道,“如此也是。”
昌平道,“你仔细想想,当初的情形,常青山与英儿在东凉,矩儿与凌月公主在乌苏。你身在宋明皇宫之中,身边除了骆婆婆便是燕无声,这两个人,一个人是杨季修替你收服的,一个是杨季修替你找来的。你当时对他们深信不疑,我如何能将这些事告诉于你?”
程月棠道,“看来当初你也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联合三国进攻宋明的。”
昌平道,“如若不然,我岂会连唐氏祖祠都不要?”
昌平说着,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唐氏祖祠于她而言相当重要,即便是在她宋明登基为女皇之时,也不忘去祭拜。她与唐泽兑,虽无父女之实,但却有父女之情。尽管昌平比唐泽兑还大上三十多岁。
可是对于昌平而言,自琳琅古国在几十年前被乌苏攻灭之后,她便再感受过亲情。唐泽兑是她让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明灯,也是开启她崭新人生的钥匙。
可是在这种深厚感情之下,昌平竟可以连唐氏祖祠也不顾,可想而知当初她所承受的压力。
昌平接着道,“我知道你对英儿,矩儿都很好。所以我也不忍心利用他们来伤害你。我只希望他们能活得开心。”
说到底,昌平也是为人父母,她心中对唐矩和唐英如程景况对程月棠,程夜朗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快乐,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可是国仇家恨集于一身的昌平无法抛却心中的心中的仇恨,她只得去联合匈奴,西域以及南蛮,利用长生药为筹码,让三国同时出兵,对付杨季修。
然而杨季修也不笨,转手便将昌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程月棠的身上。
“等等……”
程月棠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的诧异的瞪着昌平。
昌平闻言一怔,当即问到,“怎么了?”
程月棠问到,“我爹爹身上的长生之毒不是你下的?”
昌平闻言道,“当然不是我下的,不然我何以还有脸来找你合作?”
程月棠此刻脸上满是震惊,因为她一直以为爹爹身上的长生之毒乃是昌平所为,可是想到当初三国进攻宋明,爹爹就立刻中毒,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当时的杨季修肯定知道这一切都是昌平在背后捣鬼,为了挑起自己与昌平之间继续斗争,他肯定会想办法将此事从自己身上转移到程月棠身上。而可以解释这个猜想的就是战争刚一打响,爹爹就中毒昏睡,时至今日仍是不见苏醒的迹象。
程月棠这下总算想明白了,其实当初给爹爹下毒,挑起自己与昌平仇恨的,正是杨季修!
因为在这时候想来,只有他才有这个动机,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机会。
当时大战刚刚爆发,南蛮大军势如破竹直接攻入了乌苏东境,而后长驱直入直达帝都。
帝都被围之后,四门已闭,帝都之中的任何情况可以说都在大将军府的掌控之中。
然而当时程月棠所猜想的奸细却能在这般情况下在帝都之中来去自如,而且还能投毒,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奸细乃是大将军府中的人。
昌平听程月棠说到这里,当即道,“当时在大将军府的,除了燕无声,便是羽吉。只有他们两个才有这般轻功,可以在乌苏王宫之中来去自如而且一点痕迹也无。”
程月棠点头道,“燕无声……应该是羽吉,他是杨季修的心腹。”
程月棠打心里不愿将此事推到燕无声头上,因为她与燕无声的主仆之情不是常人可以代替的。虽然燕无声在善河城有要刺杀自己的举动,但程月棠心中对燕无声还是非常信任的。
昌平道,“那日在帝都你我五年之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以为你已经知道此事了,没想到你到如今才想起。”
程月棠以为此事乃是昌平所为,而她也可以利用此事来与自己谈条件,毕竟让爹爹苏醒过来的真正长生药只有昌平一个人知道怎么研制。
而昌平以为程月棠知道此事乃是杨季修所为,所以两人都很是“默契”的将这件事避开了。
今日若不是程月棠往事重提,只怕程月棠还想不到爹爹中毒其实乃是杨季修所为。
程月棠接着问到,“那当初你放在唐英与唐矩那里的两颗假的长生药是怎么一回事。”
倘若此事当真是杨季修所为,那他从何处得来的假的长生药呢?昌平肯定是不能给他的,所以他肯定是从唐英与唐矩那里得来的。
昌平道,“英儿与矩儿那里的两颗假的长生药早在我起兵攻打乌苏之前便偷偷放在了他们身边,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果然,这两颗假的长生药当真是昌平早早留下的,早在三国围攻宋明之前。
如此一来,此事便说得通了。
昌平联合三国起兵攻打宋明,杨季修为了转移仇恨,所以偷偷从唐矩,唐英哪里得到了假的长生药,当然,这假的长生药已经被昌平做了手脚。而后杨季修让那个羽吉给程景况下毒,导致程景况昏迷不醒,彻底挑起了程月棠与昌平的仇恨,如此也就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真是一条好计谋,如若不是程月棠今日与昌平闲聊,只怕这件事的真相将被永远深埋。
程月棠脸上满是骇然与苦涩,她一面骇然与杨季修的阴谋诡计,一面苦笑自己当初竟还如一个孩童般对杨季修痴心绝恋。此时想来,程月棠当真是又想哭又想笑。
昌平见状,眉尖闪过一抹喜色,不过却是稍纵即逝,她知道,程月棠已经彻底将杨季修当成了杨越遥。
面对这样的人,程月棠向来不会有任何疑虑。
昌平道,“杨季修与杨越遥并无差别,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你能看到明处的那一个,但是却躲不过暗处的那一个。”
程月棠闻言只是摇头,清眉之下的眼中已然充满了痛心与后悔。
在这之前,程月棠对杨季修可能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幻想他只是一时糊涂,或者说一时不慎没有抵住皇权的诱惑。可是而今看来,当一切都水落石出之时,程月棠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这个选择,我并没有选错。”
程月棠长叹一声,而后脸上缓缓恢复了冷肃。
何守业与张承冲都不愿北上,但是程月棠却下了北上伐杨的将令。最开始传下这个将令的时候,程月棠心中多少还有些矛盾。然而此时想来,已经没有任何疑虑了。
前前后后的这一切,程月棠一定要让杨季修亲口道出!
昌平看着程月棠脸上的冷肃之色,已然猜到了程月棠心中所想,脸上不禁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