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中,程月棠被杨越遥所利用,那惨痛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冷得让人绝望的宫墙的影子似乎还在脑中。
程月棠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重演还是只是变了个方式再度上演。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
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这一切都可以如此让人绝望。
程月棠压抑着自己心中最为惨痛的呐喊,她不想哭出声,甚至于她不想掉下眼泪。可是她忍不住,她无法接受这让人窒息的真相。
“为什么啊!”
金州一角,一个背负着两世情仇的女子发出了最为无奈的呐喊。
“大……大将军……”
乌苏左州,凯奇和乌尔曼看着失魂落魄的程月棠时当真是吓了一跳,急忙将几人迎进了府中。
凯奇和乌尔曼此时已经是将军,统兵二十万镇守着乌苏左州库尔城。
故地重游,程月棠却无心观赏那物是人非的景致,说起来,这是她的悲哀。
凯奇看向程夜朗,风尘仆仆的程夜朗脸上满是疲倦。
乌尔曼对着昌平躬身问到,“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昌平很是客气的欠了欠身,“在下乃是大将军的堂姐。”
凯奇和乌尔曼不疑有他,当即为三人安排了住所,而后将还处于昏睡状态的程景况抬进了厢房之中命人好生照看。
第二日。
“宁王殿下,你们要反?”
凯奇和乌尔曼闻言都是一怔,急忙求证般再度问到。
程夜朗点了点头道,“对,反!”
凯奇和乌尔曼都有些不解,难道仅仅因为皇帝废了大将军的皇后便要造反吗?
程夜朗道,“当年宋明与乌苏的战争,便是杨季修所挑起的,其中细节你们可以求证大将军。”
“什么?!”
凯奇和乌尔曼闻言再度一惊。
当年宋明与乌苏的塔坨姆之战可谓是乌苏人心中最为惨痛的记忆,因为那一战,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塔坨姆之战结束以后,凯奇曾与乌尔曼前去塔坨姆城收拾残局,那凄惨的画面犹如一道刺青一般深深烙印在两人的心里。
整座塔坨姆城都被焚毁,大街小巷满是尸体,面目全非的尸体,残肢断体的尸体。
惨不忍睹的画面曾一度让凯奇无法适应,若非乌尔曼强行拉着他一起,只怕他到现在还不知塔坨姆之战到底有多么惨烈。
“可是他为什么啊!”
“天下。”
程夜朗的声音很是森冷。
天下啊,为了天下,一个塔坨姆城又能算得了什么?
凯奇和乌尔曼闻言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已经明白。
是啊,为了天下,如此惨无人道的战争又能算什么?不过是千百年后在史书上的轻轻一笔罢了。
程夜朗道,“而今杨季修忘恩负义如此对待秦国公府,你们自己想想,他会放过与秦国公府有关的人吗?”
话音刚落,将军府的奴仆匆匆跑了进来。
凯奇皱眉问到,“何事?”
“大将军,帝都圣旨到了。”
凯奇和乌尔曼闻言,急忙将目光转向了程夜朗。
程夜朗冷笑一声道,“来得真快。”
凯奇和乌尔曼急忙出了正厅接旨,程夜朗与昌平都齐齐转身进了后厅。
不多时,传旨侍监念完了旨意,对着凯奇而乌尔曼道,“两位大将军,陛下感念两位将军镇守乌苏左州有功,此次回到帝都定会大大嘉奖二位,奴才在这里先恭喜二位了。”
凯奇和乌尔曼急忙与之客套了一番。
那侍监走后,程夜朗与昌平再度从后厅中走了出来,看到两人拿着圣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昌平当即道,“还不明白么?你们是大将军最后的依仗,一旦你们进了帝都,还能活着出来吗?”
程夜朗冷冷道,“好一个釜底抽薪。”
杨季修若是直接对程月棠动手,那必然会失去天下民心,毕竟程月棠乃是大夏功臣,而且秦国公府在大夏的威望也是他所不能不及的。
此次借着帝都金銮殿上一事虽然已经扳倒了秦国公府,也废了程月棠的皇后之位。但是杨季修岂会就此善罢甘休留下祸根?
当年他能挑拨昌平斩草除根进攻乌苏,那此时他也能将凯奇和乌尔曼召回帝都软禁起来,彻底断绝了程月棠的后路。
昌平看着两人道,“两位大将军,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们执意要反,是他逼着我们反啊!”
凯奇和乌尔曼对视一眼,都是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程月棠出现在了正厅门口,凯奇和乌尔曼急忙走上前去施礼,而后问到此事该怎么办。
程月棠转身看向院中正开得鲜艳的花儿,脸上浮现一抹不忍之色,良久,只听她缓缓道,“他不仁,我们又何必再义。”
话音落下,原本清朗的天空却忽的响起了数道惊雷。
乌苏左州二十万大军在程月棠的带领下当先造反,短短数日,乌苏三州六十万大军在乌苏右州汇合,鼓声震天,喊杀之声响彻寰宇。
这个天下又乱了。
谁也没想到程月棠会在乌苏起兵造反,而且一下子便带着六十万大军朝金州攻来。
大夏朝廷反应也不可谓不快,程月棠的大军刚刚攻入南蛮左州,金州大军便已经出发前往南蛮迎敌,领头的,正是当初的金州大将晏楚。
可是,程月棠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晏楚想像,他刚刚抵达南蛮中州,程月棠便已经将南蛮左州攻了下来。
南蛮善河城。
程月棠的百万大军静静立在城楼之下,晏楚在城楼上一脸愁容,无计可施。
南蛮境内虽也有六十万驻守大军,但是其将领却是程月棠当初留下的心腹,左州瞬间被攻下正是因为这些将领不战而降。
“公主殿下!可否出阵一叙!”
晏楚站在城楼上朝着乌苏大军军阵提气吼道。
程月棠在阵中闻声,纵马缓缓走了出来。
晏楚对着程月棠拱了拱手,而后对着副将道,“开城门。”
“大将军……此时开城门?”
“没事,她不是趁人之危之人。”
晏楚看了一眼下方的程月棠,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晏楚孤身一人从善河城的城门之中走了出来,来到程月棠面前,晏楚脸上的苦涩更甚。
“公主殿下,末将只想知道为什么。”
晏楚的声音很是低沉,想来是因为面对如此局面他也感到了万分难以接受。
从他还称呼程月棠为公主,便可以知道晏楚心中还是很尊敬程月棠的。而且自称末将,说明他对程月棠依旧抱着主上的信念。
程月棠看着晏楚,脸色很是平静,淡淡道,“没有什么为什么,天下不就是这样?”
晏楚摇头道,“这个回答恕末将难以接受。”
“本将不需要你接受。你只要想清楚一点,这善河城里到底有多少百姓是无辜的。”
程月棠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足够城墙上的守军听见。
善河城乃南蛮中州的巨城,城中百姓数百万,城墙上不少守军的老小都在城中。听到程月棠这句话,他们不约而同一震,心中不由打起鼓来。
晏楚向后面的城墙看了一眼,再度摇头道,“殿下,既你也知百姓无辜,却又何必再挑起战端?”
不料程月棠闻言却是一笑,“本将打仗,可曾伤及无辜?左州十三城哪一座城池有重大伤亡?晏大将军,不要与本将玩这些把戏。”
晏楚闻言怔色,脸上满是矛盾。
的确,程月棠攻破南蛮左州十三城,只要投降与她的,没有一座城池有伤亡。而即便是没有投降的,程月棠也是用计直接攻破了城门,根本没有动用投石机。
晏楚叹道,“公主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晏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论智谋,三个自己都不是程月棠的对手。善河城一旦开战,无辜伤亡在所难免。可是如左州将领一般不战而降又不是他晏楚的作风,他晏楚无论是宋明还是大夏,都以一如既往的个性看待。可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需要变化。
程月棠瞥了一眼晏楚,淡淡道,“晏大将军,本将知道你心中矛盾。所以本将并未以金雕玉龙来胁迫于你,还望你自知。”
晏楚闻言,心神猛然一震。
是啊,程月棠本可以用金雕玉龙来命令与他。在原宋明的军队之中,金雕玉龙乃是最具威信的兵符,便是连杨季修的虎符也不能相比。程月棠本可以这么做,可以让晏楚不战而降。
可是程月棠并未这么做。
晏楚不禁想,为什么。
程月棠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双眉微微上翘,“金雕玉龙乃是宋明先祖赐予秦国公府,而今秦国公府已沦为叛逆,若是本将再用金雕玉龙命令于你,只怕你也会被大夏朝廷看作叛逆,而非为了善河城这一城百姓降于本将。”
是啊,晏楚就此投降,后世之人或许还会说他是为了善河城的无辜百姓,所以才会不战而降。可是程月棠若用金雕玉龙来命令于他,让他投降。那史书上,晏楚便彻底成为了叛逆,再无往日半点声誉可言。
晏楚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愧疚,没想到程月棠到了此时此地还在为往日的秦国公府旧将着想。
晏楚忽的感到很是庆幸,庆幸自己曾是秦国公府的旧将。若是换作其他出身,只怕程月棠早已大手一挥,百万大军直接攻入了善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