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西境巨城塔坨姆乃是与宋明贺州相距最近的城池,也是程月棠此次西行的终点,再往前,便是贺州。
乌苏西境多高山,而且而险山恶水,地形极为复杂,易守难攻,乃是行军打仗时最为恶劣的地形条件。
但是乌苏再往西,便是宋明,贺州外的一条西穆河将宋明与乌苏分隔开来。
程月棠到达塔坨姆城后便立刻出了西门,站在高高的山岭之上远眺,她已然看到了宋明大军猎猎作响的大旗,在西穆河的对岸,一片平原之上,宋明大军就地安营扎寨,此刻白色营帐已然绵延数十里而不见尽头。
程景况站在程月棠身旁道,“看着阵势,昌平似乎将所有宋明精锐全都调了来。”
程月棠点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如此精明之人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在宋明大军的对面,也就是西穆河的东岸,地势一下子起伏不定,山川河流交错纵横,塔坨姆城外只有一条官道通向西穆河,而两边都是崇山峻岭,那官道便在一条峡谷中蜿蜒。
如此险峻的地势,塔坨姆城可谓固若金汤,除非宋明大军能从天而降,不然他们根本过不了这塔坨姆城外的峡谷。
而昌平对此亦是深知,自然调集了宋明所有精锐前来,为的便是一鼓作气冲进塔坨姆城,如此一来方能继续横扫乌苏西境,不给程月棠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是程月棠有些奇怪的是,为何昌平还没发起进攻?
据探子来报,宋明大军在西穆河西岸已经安营扎寨许多日,但却一直没有立刻进攻塔坨姆城的意思,数十万宋明大军一丝动静也无。
程月棠不由问到身边的副将,“东凉边境情况如何?”
那副将应到,“回大将军,还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探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程月棠闻言不由微微点头,乌苏与东凉的边境距离此地还有十日的路程,一来一回当然需要些时间。
程景况问到,“你担心昌平控制了东凉后会从乌苏北境偷袭?”
程月棠点头道,“北境乃是洛坎的老巢,此次我故意将其调离北境,为的便是不给他任何机会。万一昌平当真控制了东凉,那将洛坎留在北境,对于我们而言,无疑是自己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程景况若有所思的道,“与其如此,我们不如直接从东凉动手。”
程月棠皱眉道,“先下手为强么?”
程景况点头道,“当然,趁昌平还没有彻底掌控东凉,我们先下手为强,打乱她在东凉的一切布置,而后率军进攻詹海关,从霸州逼近京城。”
程景况乃是沙场宿将,对于战场形势自是一目了然,当即看出了若要先下手就必须要占得的先机。
不料程月棠却是缓缓摇头,“此战不宜先下手。”
“此言何意?”
“昌平未对乌苏进攻之前,我们不能对她动手。因为我们毕竟是宋明人,即便取胜,一旦宋明百姓们知道真相,您觉得会怎么样?”
程月棠所担忧不是能不能取胜,而是自己身为宋明人却领着乌苏大军进宫宋明城池,这一点,若是传将出去,只怕即便她取胜了在宋明也无立足之地。
程景况闻言恍然点头,“此言甚是,无论如何战争,师出有名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程月棠先安排了二十万大军镇守塔坨姆城,剩下的二十万大军,一部分绕道城外的山岭之上进行埋伏,一部分转移到了塔坨姆城的后方,随时准备支援。
程月棠看着天气,心中已然觉得昌平就要进攻。
此时天气越来越热,倘若昌平再度拖下去,等到七八月之时,天气炎热无比,宋明大军远征在外,后备补给乃是关键,只要稍有差池变会立刻影响到前线作战的士兵。
程月棠虽然不知道昌平有没有研究过兵法,但以她如此计谋之人,应当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果不其然,五日刚过,宋明大军便对塔坨姆城发起了进攻。
程月棠事先安排好在西穆河东岸阻击宋明大军的士兵首当其冲,与宋明大军在西穆河上发生大规模交战,但是宋明大军如猛龙过江,气势浑然不可挡,乌苏守军触之及溃,几乎抵御了不到半日便伤亡过半,程月棠急忙传令,命前方乌苏将士撤回塔坨姆城下。
宋明大军过河之后,沿东岸再度安营扎寨,更将数百门投石机一字排开摆在了塔坨姆城外的峡谷前方。
程月棠站在山岭之上向下望去,只见数百门投石机后面都立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深深的陷进地里,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但是昌平若是要以这些投石机前来攻城,那这个长长的峡谷他们怎么过去?难不成当真用飞的吗?
程月棠有些不明白了,她不明白昌平这样做的真正用意在哪里。
然而不待程月棠多加思考,昌平立刻用行动告诉了她自己的用意。
就在宋明大军度过西穆河的第二日,数百门投石机上装着巨大的火石不断轰击峡谷两边的悬崖峭壁,两边的山岭被这火石轮番不断的轰击顿时红光四起。
程月棠当即命令埋伏在两边山岭的乌苏士兵撤进了塔坨姆城内。
程月棠和程景况站在塔坨姆城楼上望着前方两道山岭上的巨大火海,都是忍不住骇然。
当初在詹海关之时,程月棠用过火攻,不过那时候天时地利俱皆适宜,而且当时的托索大军就驻扎在山丘之上,所以给了程月棠莫大的机会。
可是如今,当程月棠看到塔坨姆城外的两片火海渐渐汇拢成为一条火蛇之时,当即脸色剧变!命令所有守军立刻上城墙准备迎战。
“砰!”
就在程月棠传下将令的时候,塔坨姆城前方的两座山忽的发出巨大声响,那峡谷在之中的火舌忽的被两边滚落的山石所压倒,露出一个巨大的黑口来。
程景况见此情形当即明白了昌平的用意。
原来昌平用投石机投射火石烧山目的不在围攻塔坨姆,而是要将那峡谷口子开得更大,利于宋明大军攻城!
那峡谷两边便是山岭,大火将山岭一少,泥土石块都变得脆弱异常,重物撞击之下立刻粉碎塌陷,那峡谷自然而然也就被开大了,只要峡谷变成了地势坦荡的平地,那宋明大军便可立刻朝塔坨姆城蜂拥而至。
峡谷两边的山岭上,大火少了整整三日才渐渐变小,而这时,宋明大军阵前的投石机再度抛射出巨大石块,数百们投石机对着峡谷两边的山崖不断投射,经过大火焚烧的峭壁哪里经得住这般轰击,顿时坍塌,峡谷立时被山石所掩埋,而两边的山崖也随之变低,最后整个峡谷口子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平地。
程景况见状当即对着程月棠道,“看来只能死守此城了。”
程月棠知道父亲的意思,宋明大军一旦越过那山岭之间的巨大平地,那无疑便会立刻发动攻城,而程月棠一旦丢了此城,那后面的城池只怕也难以守住。因为如此险要的关隘都被昌平想方设法攻破了,更遑论后面的那些城池?
见状,程月棠当即命令所有投石机装填火石,随时准备投射。
然而不待程月棠看到宋明大军踏上平地,宋明大军的投石机便已然对着塔坨姆城投射火石,那巨大的火石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塔坨姆城墙前面,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即传来。
从塔坨姆的城墙上看去,原本的峡谷已然被山石填满,变成了高高的平地,宋明大军的投石机占据高出对着塔坨姆城抛射火石,自然比乌苏大军在塔坨姆城墙上抛射火石距离远,乌苏大军当即陷入了被动。
“砰!”
火石轰烈,石屑纷飞,塔坨姆的城墙被火石撞击不断抖动。
程月棠想命令乌苏投石机反攻,但却因为距离原因根本碰不到宋明大军的投石机,当即心中一震,急忙命令乌苏大军先行往城中退去,等待宋明大军的轰击完毕。
此时程月棠处于被动,她不得不选择保证战力,一旦乌苏大军被这投石机抛射而来的火石重伤,那这塔坨姆城只怕也是无法镇守了。
可是宋明大军的投石机根本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仍是不断的轰击塔坨姆城墙,似要将之轰塌之后才会发动进攻。
程月棠转身对着身后的副将道,“速速带人绕道偷袭,干扰宋明大军继续轰击。”
长此下去,即便塔坨姆城墙再是坚厚只怕也承受不住如此轰击,程月棠只得兵行险招冒险一试。
那副将得令去了。
程景况道,“偷袭只怕是杯水车薪,现在唯一能阻止昌平继续轰击的办法只有釜底抽薪!”
程月棠怔道,“直接冲过去?”
程景况点头道,“只能与其进行短兵相接才能打断投石机!”
程月棠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父亲的意见。
虽然如此做法危险极大,但是与其被投石机活活的轰塌城墙,莫不如如此面对面的交锋!
程景况对着程月棠道,“让我去吧。”
“爹……”
“你放心吧,为父这把老骨头可还不至于丢在这种场面上。”
程景况心中有着足够的信心,因为他虽然不太清楚昌平究竟有几斤几两,但若论战事,他自问不输于宋明或者乌苏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