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城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老百姓们似乎并不担心不远处的詹海关会不会被乌苏攻破。用他们的话说,这几百年都没人能攻破的“天下第一关”,难道会被区区乌苏攻破?笑话。
王大起今日仍是早早便起了,先到同仁街吃了碗面,而后转到花鸟市场去看了一番,最后才回到了百香楼坐着。
刚一落座,王大起就听到隔壁座位上有客旅之人在讨论詹海关的战事。
“我听说昨晚关外起了一场大火,将那乌苏狗贼烧了个精光。”
“你从哪儿听说的?我咋没听说?”
有人不信那人所言,不由反问到。
只听那人摇晃着脑袋道,“这事儿啊,你还不得不信,我刚从城外回来,那关外现在一点声儿也没有了啊,哪里像是在打仗。我看哪些乌苏狗贼啊,恐怕真的是被昨晚一把火给烧干净了,再不闹腾了。”
“诶,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往日夜里那战鼓,敲得比山崩了还大,今儿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了?”
对面那人伸长了脑袋仔细听了听,确实没有了声响。
刚刚那人接着道,“我看啊,这定是老天爷开了眼,知道这些乌苏狗贼一肚子坏水,所以深秋来了一把大火,嘿嘿,一下子全烧光了!”
他对面那人纳闷道,“这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这么一场大火呢?难不成是余非常将军放的?”
王大起也觉得有趣,当即凑了上去,“就是啊,怎好端端起火了?我记得前两日詹海关还连连告急呢,咱们那西城门不是都被当兵的围满了么?”
开始说话那人压低了嗓子道,“我一侄子在詹海关当差,我也是听他说的,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快说快说。”
“就是啊,快说!”
王大起那另外一人都不耐烦的喝道。
那人看了看四周继续低声道,“我那侄子说,这火啊,是咱们那霄阳公主放的,和那什么齐王,杨什么来着,俩人一起放的。”
“这两人放的火?”
“这两人放的火怎么啦?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大起就不明白了,这人为什么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那人白了两人一眼,低声道,“你们还记得上次来咱们霸州城收纳东凉难民那宁王杨越遥么?”
两人闻言均是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那人道,“那你们还记得当时难民营起火一事吗?”
两人闻言一怔,而后诧异的看向那人道,“难不成也是这霄阳公主和那齐王干的?”
话音落下,那人却是再也不多言,只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而后匆匆离开了。
王大起见状,心中当即疑惑了起来。
这霄阳公主在宋明可是出了名的,三道试题选婿,大破乌苏天龙阵,此次又火烧乌苏军营,说起来,这霄阳公主当是个巾帼英雄才是。怎么会和当初火烧难民营扯上关系呢?
难怪刚才那人神神秘秘的,若是这霄阳公主当真与那火烧难民营有关,只怕这霸州城里的东凉难民定会将她大卸八块!
王大起心中想着,正要叫小二来壶小酒,不料楼下街道上传来阵阵呼喝之声,而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王大起走到窗边朝下面看去,只见一大队军马从楼下街道走过,领头的正是前几日来詹海关救援的秦国公程景况!
王大起在霸州待了这么多年,自然识得程景况,当年程景况东征乌苏之时便常驻过霸州。
在程景况的后面,王大起看到了刚刚还被提起的霄阳公主和齐王,只见那霄阳公主年岁看起来不大,但已然出落得闭月羞花,而且听过她的事迹,王大起更觉得眼前这霄阳公主不简单,非凡人也。
而那齐王也是气宇轩昂,一柄折扇握在手中,脸上淡淡冷色,让人不敢直视。
街道上的霸州百姓都在为程景况欢呼,一时间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王大起问到那店小二,“小二,这秦国公都回来了,詹海关的仗打完了么?”
那店小二看了王大起一眼,没好气的道,“这仗没打完,他们能回来吗?”
王大起“哦”了一声,转眼再度朝下面看去。
对于王大起来说,詹海关的仗打没打完,还要打多久,战况如何,跟他都没有丝毫关系。他与其他百姓的想法一样,坚信詹海关牢不可破,别说乌苏,便是东凉与乌苏联手也攻不破。
所以对于程景况到底在关外打了一场什么样的仗,王大起丝毫没有关心,也没“那闲功夫”去关心。王大起所想的,只是每天能逛逛花鸟市场再到这百香楼来坐坐,那便足矣。
可怜程景况千里来援,在詹海关外拼了老命与托索大军厮杀,他可能万万没想到其实在霸州城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也不会知道那关外到底死了多少人。
程月棠看着两旁欢呼的霸州百姓,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奈,“前线将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为的便是这些老百姓能笑出来。可是这一仗之后,有多少将士再也看不到这些笑容,又有多少老百姓再也笑不出来?”
战争最终还是充满了罪恶。
杨季修见程月棠脸色惨淡,不由拉动马缰走到程月棠身旁问到,“怎么了?”
程月棠摇头道,“没事,只是许久没见到如此情景,有些不适应。”
在詹海关的这几日可以说是程月棠度过的最漫长的几日,回到霸州之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杨季修闻声点头,“这几日如此劳累,等下上了马车,你先好生睡一觉吧。”
程景况领着一行军士从霸州东门横穿到了西门,与余非常告别之后,这才启程班师回京。
捷报早就传到了京城,程景况入京之时,老皇帝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其人山人海的架势直让随行的程月棠也感到一丝得意,如此隆重的场面,程月棠还是第一次看到,便是年初大破托索天龙阵法时也难以与此比较。
老皇帝携文武百官亲迎程景况回京,足以说明了程景况此次在詹海关所立功劳有多大。杨越遥跟在老皇帝身后,虽然脸上没有一如既往的阴沉,但是也没表现出此时该有一丝高兴。
老皇帝看着风尘仆仆的程景况,当即抓着他的手道,“爱卿临危受命大破乌苏,功在社稷!朕代我宋明万民感谢!”
说着,老皇帝便要对着程景况躬身施礼,然而程景况哪里能让老皇帝躬身,急急拜倒在地,“陛下,微臣头顶官爵,程府世受皇恩,微臣便是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陛下如此大礼,却是折煞微臣了,还请陛下万万不可行礼,免得叫天下人说微臣不懂君臣之仪,拂了陛下龙颜。”
老皇帝闻言笑道,“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来人啊,赐酒!”
老皇帝唤人端来御酒,伸手给程景况倒了一杯,而后看向程月棠和杨季修道,“你们二人此次随军出战也立下大功,上前来,与朕共饮一杯。”
程月棠和杨季修闻声上前,从老皇帝手中接过御酒。
“此次詹海关一役,程尚书大破敌军十数万,斩获首级三万有余,乃是我宋明百年来最鼓舞人心的胜利!”
老皇帝端着酒杯朝着四方百姓大喊一声,而后一饮而尽。
程景况,程月棠,杨季修也各自饮完杯中御酒,而后看向老皇帝。
“爱卿随朕速速进城吧,朕已设好国宴,今晚咱们君臣再不醉不归!”
老皇帝之所以来这里迎接程景况,一来是因为此次大胜乌苏确实鼓舞人心。二来是因为如此隆重的迎接程景况可以在京城百姓心目中重新树立起皇室尊重功臣的形象。
经过前太子一事,老皇帝知道皇室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故此急需找个机会挽回。此次詹海关之战特意派程景况前去,正是因为程景况乃宋明威名远扬的大将,只要能击退乌苏,那老皇帝便可趁此机会重振皇室的威仪,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这皇帝还没有老眼昏花。
而今晚的国宴,那便是老皇帝在程月棠和杨季修临行前许给他们俩的。
程月棠回到秦国公府后,立即好生的休息了一番,到了晚上这才与杨季修联袂进宫。
今晚的京城注定不会平静,全城百姓都沸腾了起来。
此次詹海关大捷不仅让老皇帝感到了心满意足,这些百姓们也是为此感到了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心战火蔓延到京城了!
当初霸州告急,百姓们可是比老皇帝还着急,因为霸州若是被攻破,乌苏大军便能长驱直入直捣京城。
京城之中的老百姓经历过太子起兵谋反一事已然是惊弓之鸟,生怕战火蔓延到京城。
而今程景况大胜而归,这些老百姓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然后再去睡个安稳觉。
程月棠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繁闹,当即笑道,“看来咱们京城的老百姓比霸州的老百姓可要警觉得多了。”
杨季修不置可否道,“霸州数十年未曾经历战事,老百姓们自然是安逸惯了,以为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盯着,所以不甚担心。但是咱们京城的老百姓,可是刚刚经历了杨越铭起兵谋反一事,自然余惊未散,提心吊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