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修在此时提出与程月棠的婚事,老皇帝虽然没有异议,但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一点是此事对京城局势的影响。
而今太子之位出缺,京城各个皇子正在互相勾心斗角,相互钳制。这对老皇帝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刻意的去扶持谁,也不用刻意的去打压谁。
然而杨季修一旦与程月棠成亲,杨季修在京城中的地位便会骤然上升,比之杨越遥更甚。
杨越遥是皇子,他杨季修难道不是皇子吗?
当初太子起兵造反之后,可是杨季修与程月棠力保太子不死的,谁知道在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鉴于这些担心和猜疑,老皇帝当即同意了杨越遥的话,容后再议。
这时,单婉婉忽的道,“皇帝陛下,既是如此,沧月恳请皇帝陛下允准沧月与齐王殿下的婚事。”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再度一震,这沧月公主到底想怎么样?
杨季修请老皇帝赐婚,那是因为他与程月棠的确情投意合。可是这沧月公主却在此时出来搅和,难道她还在因为上次宴会上与程月棠比斗输了而耿耿于怀?
一时间,众人先是看了看单婉婉,而后再把目光转移到杨季修身上,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程月棠身上。
只见程月棠脸色依旧,不见喜怒,双眉间若有若无的透出一股冷意。
杨季修起身对着单婉婉道,“沧月公主,本王已有佳偶,如何还能与公主成亲?”
不料单婉婉却道,“天下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单婉婉此言一出,饶是老皇帝也是哭笑不得,这沧月公主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时,皇后娘娘却道,“公主殿下,天下男子三妻四妾确实很平常,但你想过没有,霄阳公主朝中大臣嫡女而且还是陛下亲封的公主,如此身份岂能与别人共享夫君?”
“难不成我这公主便算不得公主了?”
单婉婉理直气壮丝毫不知所谓廉耻,说话时还盯着程月棠看了看,示意她自己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程月棠闻言起身,看向单婉婉道,“公主殿下实在大度,霄阳便是赶着马只怕也只能望您项背。”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笑声,全都笑了出来,饶是老皇帝也是忍俊不已。
单婉婉闻言当即恼羞成怒,厉声道,“程月棠,本公主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你要处处刁难与我!”
然而程月棠却是一副完全不知所谓的样子,摊手道,“公主此言何意?难不成霄阳未曾与你共享夫君还成了刁难于你?公主殿下怎如此执着于与别人共享夫君?难不成天生就有给别人当小妾的愿望?若是如此,霄阳当真惭愧,霄阳可从未有过如此宏伟志向。”
程月棠话音落下,殿中众人当即哄堂大笑起来,所有人都笑得前俯后仰无法自已,这乌苏公主如此与程月棠争执,无非是自取其辱。
杨越遥深吸一口气憋得一脸通红却是无处可发,只得将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老皇帝看着正兀自气得跺脚的单婉婉,当即对着程月棠道,“霄阳,适可而止。”
程月棠闻言欠身道,“是,陛下。”
程月棠坐下之后,单婉婉气鼓鼓的转身便走,皇后娘娘见她如此无礼,正要呵斥,却被老皇帝拦了下来。
“乌苏姑娘向来如此野性,由她去吧,她走了,咱们这大殿之中也可少了一丝拘束。来,诸位爱卿,朕与你们共饮此杯。”
老皇帝举杯而望,与殿中众人同饮,脸上满是喜色,心中阴霾也被这场闹剧一扫而光。
晚宴之后,程月棠与杨季修回到秦国公府,既然两人之事已然公之于众,那也就不怕别人在说什么。
程景况看着杨季修与程月棠笑道,“而今你们二人可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
程景况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言词之间的警告之意仍是呼之欲出。
前不久太子起兵造反,程月棠与杨季修冒险去求情,可把程景况给吓坏了。
要知道,程景况对于老皇帝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万一老皇帝将二人当作了同谋,那秦国公府和齐王府可就算彻底废了。
程月棠心中明白父亲的意思,闻言当即搂着父亲的手臂道,“知道啦爹,您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杨季修对着程景况拱手道,“程……伯父早些休息去吧,季修再与月棠聊几句也回去了。”
两人虽然已经公开了关系,但毕竟还没有成亲,其中一些人前人后的忌讳还是要避免的。
程景况走后,程月棠与杨季修一同走进院中,程月棠沉声道,“单婉婉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杨季修坐下后道,“已经去了,过些日子便有回报。”
单婉婉假扮乌苏公主一事,洛坎铁定知道,如此说来,洛坎与杨越遥背后之人也有着联系,那也就是说,金州和乌苏之间说不定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只是程月棠和杨季修还不知道。
单婉婉在金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其势力便是杨季修也很难拔除,若是乌苏再在金州闹出一些事来,到时候南蛮与乌苏一同出手,宋明当真没有招架之力。
程月棠让芍药点了一盏蜡烛放在院中,而后缓缓道,“我打算让燕无声跟踪单婉婉。”
杨季修闻言道,“单婉婉向来奸诈狡猾,只怕不会那么容易被燕无声发现破绽。”
单婉婉此次离京之后的动向,两人一定要掌握,而派谁去跟踪和打探消息,却是一件棘手的事。
思来想去,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让燕无声前去。
程月棠道,“若是能在宋明境内抓住单婉婉的把柄那便最好不过了。”
杨季修皱眉道,“如此时候若是单婉婉在宋明出事,乌苏那边……”
杨季修话还没说完,程月棠便笑道,“空城计。”
“将单婉婉控制起来,让乌苏以为我们已经准备就绪,所以不敢出兵?”
“正是,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莫不如主动出击。”
程月棠的意思是将单婉婉控制起来,切断金州与乌苏的联系,而后制造出一种万事俱备的声势,迫使乌苏不敢出兵。
然而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顾忌杨越遥,因为他身在宋明朝中,最是了解宋明的军事状况。
程月棠道,“所以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剪除杨越遥在皇宫中的羽翼,让他无法洞悉朝局。”
杨季修淡淡道,“对付杨越遥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今晚你也看到了,皇后娘娘虽然明事理,但那贵妃娘娘似乎已经倒向了杨越遥,若是要剪除他的羽翼,这贵妃娘娘必要先行除去。”
程月棠知道杨季修的考虑是正确,当即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除去这个贵妃娘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牵扯到长公主府。”
程月棠第一次入长公主府赴宴之时便撞破了驸马爷与贵妃娘娘的奸情,此后唐英与程月棠一直走得很近,故此程月棠并未将此事抖出来。而今长公主只怕早已对驸马爷死心,两人在府中也是形同陌路,若是此时将这件事抖露出来,那贵妃娘娘不死也要剥层皮。
此事程月棠一直没与杨季修说道,此时突听程月棠说起,杨季修不由怔色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
“长公主虽然与驸马爷没有任何感情,但唐矩和唐英……”
驸马无论如何也是唐矩和唐英的父亲,程月棠如此手段只怕这姐妹二人无法接受。
杨季修闻言道,“时不我待,单婉婉离京在即,若是不能从宫中予以杨越遥打击,只怕我们很难控制住单婉婉。”
程月棠点头道,“我知道……只是一想到唐矩和唐英二人……”
杨季修见程月棠脸上满是苦涩,当即拉着她的玉手道,“他们会理解你的,长公主也会理解你的。杨越铭便是前车之鉴,他们如果无法看透这一点,我们再如何为他们着想也是枉然。”
杨越铭身为太子之时若是能谨记程月棠与杨季修的嘱咐,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归根究底还是他没能看透眼前局势,没能理解程月棠的良苦用心。
程月棠闻言道,“唐英与常青山一事本就是我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当初我将常青山当作棋子布在东凉,二人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一个灭国,一个散家,我……”
程月棠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本身就与唐英相交甚好,而她如此为之,在她心里便是利用了两人的关系。这于她而言,实在愧疚万分。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既要维护唐英,又要保全常青山,还要帮助他们继续在一起,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
说到底,程月棠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和能做的,而这些她无法避免的做法所带给她的歉疚和惭愧也只能由她自己去承受。
杨季修将程月棠搂在怀里道,“即便他们都无法理解你,我也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我杨季修还有一口气,我便会永远站在你身前。”
庭院之中一时温情脉脉,被带着凉意的风远远带着,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天上那轮明月夜复一夜的俯瞰着大地,任凭这大地之上的人如何争斗,她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然而她却从未出言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