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金矿之中的监工和守卫和围剿一直持续到午时,当程月棠悠然转醒之时,那酷烈的骄阳已经将整个山头都晒焉。
看到身旁的孟继宇与几个官军,程月棠当即想起金矿之中的情况,当即挣扎着想要起身。
孟继宇伸手去扶,但却被程月棠狠狠的瞪了一眼。
程月棠刚刚站起,杨季修便和张承冲从出口处走了出来,程月棠当即对着张承冲问到,“情况如何?”
张承冲闻言单膝跪倒在程月棠面前,拱手道,“禀公主殿下,末将幸不辱命!”
“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
程月棠忽的喝道,双眸之中宛若层云翻卷一般,似马上就要雷霆降落。
张承冲无奈只得将目光撞向了杨季修,杨季修见状对着程月棠道,“你放心吧,能出来的村民都已经救出来了。”
杨季修知道程月棠所问的是村民,然而他却不能告知实情。
可是程月棠是何等聪明,当即就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只见程月棠一双明眸瞬间便亮了起来瞪着杨季修道,“有多少没救出来?”
这时,张承冲再度拱手道,“殿下,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放弃一部分村民,我们很难迅速控制金矿……”
“有多少?”
然而程月棠却只将目光停在杨季修脸上。
杨季修看着程月棠的眼睛,缓缓道,“少部分。”
“到底有多少?”程月棠的语气忽的低沉起来,双眼泛红,琼鼻微翘。
程月棠之所以要让张承冲在外面等候,不让他们冲进去为的便是不让村民在混乱中有所伤亡。然而因为突然涌出来的守卫和监工,杨季修不得不选择放弃一部分村民。
对于程月棠来说,捣毁杨越遥的这个金矿固然重要,但是比起这些穷苦百姓来说,他们的性命才是天大的事,任何事比起他们的生命都可以顺延。
杨季修看着程月棠微微泛红的眼睛,心中忽的升起一丝不忍,然而却被他狠狠的压制在心底。
“大约二十个。”杨季修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对这二十多条人名漠不关心。
程月棠闻言,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当即滑落脸颊,楚楚目光看向杨季修。
在那复杂目光中,杨季修心中不忍更甚,然而他却不能出言。因为他必须让程月棠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样的争斗中,伤亡在所难免。即使是有一天他杨季修突的一命呜呼,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然而在今日,这些老百姓固然可怜,他们或许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妻儿或许正翘首以待希望他们某天能突然的出现。但是他手下的这些影卫,孟继宇的几个手下,他们做的事却不是单单只为了一户百姓,他们做的事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不该在这里付出生命,他们应该在北境战场上,在京城争斗中献出自己的生命,证明自己的价值。
虽然杨季修知道自己无法决定他们该在何处死,但是他能决定如何让他们死得有价值。
可是程月棠在霸州见过那堆积如山的难民尸体之后,心里对百姓的关切已然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不然此次也不会甘冒大险,让张承冲先行护送百姓离开金矿后才让他们进去动手清剿。
“为什么……为什么……”程月棠悲戚的声音缓缓传出,转而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即便是在这许多人面前,程月棠也丝毫没有隐忍。
其实程月棠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将他们全部救出来,但是唯有一点程月棠在心里打定了主意,那便是能多救一个便是一个,如果可以,她情愿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可是此时此刻,当她听到仍有二十多个人没有救出来,死在了金矿之中时。程月棠心中没有其他任何感受,只有深深的心痛和苦楚,那似乎是早已潜伏在她内心深处的悲痛在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
经历过霸州难免一事,程月棠对于百姓生死一直很看重,不然也不会假扮成当地人孤身潜入金矿。
杨季修看着程月棠,鼻眼刺酸的同时却还要忍住,因为他不能在这里落泪,也不可能落泪。他不能让程月棠在此时失去一个唯一可以让她依靠的臂膀。
天下生灵,谁的命不是命?难道说这些百姓村民的性命便不是生命了吗?杨季修知道自己的选择太过残忍,然而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只能这样做,他只能选择对程月棠更有利的办法,他将程月棠始终放在第一位。
“公主殿下,此事乃是卑职失职,未曾调查清楚金矿之中的匪徒人数,以致这二十多个百姓蒙难,卑职罪该万死,还请殿下降罪责罚!”
张承冲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站出来背锅。他明白杨季修这样做是为什么,也知道程月棠开始的计策是为什么,但是既然事已至此,如果没人能让程月棠发泄,只怕会影响这二人的关系。
然而程月棠闻言却只是摇头,双眸之中的泪水滑落时,杨季修看到她的眼神似乎正缓缓失去光彩,仿佛是被一片云雾挡住了光亮,致使程月棠忽的失神。
就在这时,山下忽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上来的人不少。
杨季修当即转头看向张承冲,然而张承冲也是一愣,当即站起身来朝山下看去。
只见山坡下成千上百的黑衣人正朝着山坡冲上来,个个手握钢刀,见山坡上有人露头,当即厉声呼啸着加快了脚步。
“所有人!前方布阵!”
张承冲当即转头对着一众亲卫吼道。
张承冲手下亲卫乃是由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听到将令后,当即冲到程月棠和杨季修的身前,前排单膝跪地举着长矛,后排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出手。
“王爷,公主,还请退至一旁观战。”
张承冲对着两人拱手施礼,正要号令军士准备迎敌,却不料被程月棠却忽的摆手打断。
“公主殿下?”
“让他们上来。”
程月棠拭去眼角泪水,一字一顿的对着张承冲道。
张承冲闻言看向杨季修,想知道他的意见。若是让山下的人冲了上来,那两边对战无疑会立刻进入肉搏,到时候杨季修和程月棠的安全则成了大问题。
可是程月棠却执意为之,张承冲不甚明白她的意思,只得将目光转向杨季修。
杨季修对着张承冲点了点头道,“放他们上来。”
这些黑衣人来者不善,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已然不能,程月棠自然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若是能在这山坡上阻挡他们,引得背后主使坐立不安亲身前来,那对于程月棠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讯。
程月棠与杨季修早就怀疑杨越遥已然在路上,若是他们所料不差,这些黑衣人的背后之人定是杨越遥。此次他既然来了,程月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此地乃是北境深处,周围高山环绕,道路难行,若是能将杨越遥永远的留在此地,程月棠并不介意将时间提前。
杨季修自然明白程月棠的打算,只是他有些担心张承冲的亲卫能不能挡住这些黑衣人。
说话间,那些黑衣人来的极快,转眼便到了眼前,杨季修与张承冲尚未出手,程月棠手里的银针却是率先发难,将冲在最前面的一派黑衣人全部射翻倒地,滚落下去。
“动手!”
张承冲见状,急忙命令亲卫动手,顿时一串羽箭“咻,咻,咻”俯冲而去,将前面的黑衣人无一例外的射翻下去。
正在这时,程月棠和杨季修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对望一眼急忙走到山坡的另一边往下看去,只见这边居然也有黑衣人摸了上来,此时距离山坡已然不足三丈。
杨季修手下的影卫见状,急忙冲了上去,顿时整个山坡上瞬间热闹了起来。惨叫声,刀剑声,呼喝声,呼啸声相互交织,将整个山坡萦绕。
这时,程月棠率先冲了过去,风袖出手,将几个黑衣人扫翻后快速朝上下奔去。
杨季修见状急忙跟了上去,顺手还解决掉了几个不知好歹的黑衣人。
两人轻功都是极高,转眼便消失了身影,一众黑衣人和影卫见状都是心中一惊。
程月棠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到了山下,只见前方乃是一个山谷,山谷之中怪石嶙峋,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杨季修到了之后抓着程月棠的肩膀想要出言警告,然而却又怕打草惊蛇,当即只能怒目而视,紧紧的盯着她。
程月棠看到杨季修那担心的眼神,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见状程月棠却只是摇头,低声道,“若不杀此贼,我余生难安。”
杨季修紧紧的抓着程月棠的肩膀,压低着嗓子厉声道,“你找死吗?这样冲过去谁能救你?不准去!”
“比起愧疚的活着,我更想无怨无悔的死去!便是死了又如何?!”
程月棠忽然的甩开了杨季修的双手,箭步如飞般朝着山谷冲了进去。
杨季修反手拍碎身旁的一块石壁,而后跟了上去。程月棠不能有事,即便自己粉身碎骨。
可是到了山谷之中,程月棠并未遇到伏击,一直到出了山谷之后仍然没有看到有任何黑衣人。
杨季修抬眼往上看去,只见上方乃是峭壁,刚才从另一边上去的黑衣人应该是从正面绕到后面而后摸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