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鹅毛大雪不断倾覆,整个京城不仅没有愈发冷清,反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因为,大年三十终是要到了。
可是今年的年节却有些不一样,就连京中的老百姓都感觉到这纷扬大雪中的一丝异味,还有那阵阵扑面的北风中带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凌冽。
得闻西境来人已经被放,杨越遥急忙召来谢君言等谋士。
“殿下,看来杨季修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并非当真敢为难殿下。”
谢君言与程月棠的一席话虽没有起到很大作用,但无形之中却是为杨越遥与程月棠建立起了一种微秒的关系,一种可以透过谢君言相互传递消息的关系。杨越遥一眼便看穿了这谢君言的急功近利,但却没有拆穿,反而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而当此时节,杨季修将西境来人扣下,一方面是想看看杨越遥的手段与态度,另一方面却也是想通过谢君言来达到让杨越遥出手的目的。只是程月棠已然安排好了一切,谢君言不知,故此以为是杨季修谨慎,不敢当真为难杨越遥。
然而杨季修如何想法,杨越遥岂会不知,闻言也不反驳,只是缓缓点头道,“他既然如此,那便说明他还有些自知之明。只不过,一个杨季修尚还不足为虑,主要是程月棠……”
“殿下,程月棠虽然顽固,但上次在下与程月棠有过一席之谈,看起来程月棠也不是没有机会争取。”
在谢君言看来,程月棠那面尚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双方能达成共识。可是他不知道的,程月棠将他当作在宁王府内的内应,而杨越遥却把他当作传递假消息混淆程月棠视听的传信使者。他所谓的“有机会争取”,其实杨越遥心中清楚得很,那只是程月棠故意表现出来的罢了。
金州之事,若是程月棠当真有心向杨越遥靠拢,那翠微谷与南蛮大军当不至于连杨季修的一根毛都没抓住。后来的消息传回京城,杨越遥本打算连带着晏楚一起弹劾,谁知晏楚根本没将此事上奏,京中无人可以替杨越遥作证,无奈之下杨越遥也只得作罢。
“谢先生,劳烦您今日再跑一趟秦国公府,替本王探一探程月棠的态度,切记,一定要委婉。”
杨越遥知道,有些事已然不能再告知谢君言,此时能把他卖给程月棠,那便赶紧出手,不然待他引来麻烦,只怕那时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想要。
谢君言以为杨越遥已打算重新重用自己,当即慌不忙跌的答应了下来。
待他走后,杨越遥这才吩咐下去,“将西境来人全部安排在东宫,要什么给什么,最重要的是那几箱银子,一定要送到东宫詹事手里,让他签收。”
手下得令去了,杨越遥对着剩下的几位谋士道,“如此办法,成功的几率能有几成?”
杨越遥有些担心,因为太子妃怀有身孕,老皇帝得闻之后很是高兴,此时若是让东宫收受贿赂的消息传到宫里面,以老皇帝的心性,怀疑是有的,但那也要看到什么程度。
“殿下若是不放心,大可再补上一计。”
“哦?如何?”
此番构陷太子已然是重罪,但如此重罪杨越遥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下去,可见在他眼中,杨越铭这个太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能一次将其完全整垮,杨越遥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殿下可以让几州府尹联名上书,弹劾太子在推行土地改革之国政期间,故意给一些豪绅富商放水,以至于几州百姓仍是无地可耕。”
太子在处理土地改革之时,本来就是故意的张弛,并没有一视同仁的对待各地豪商,如此一来,各地豪商间利益不均,自然不会再联盟反对国政。可是也正是这样,倘若几州府尹联名具表,构陷太子在推行国政期间有所阳奉阴违,故意给各地豪商放水,那此事一旦闹大,老皇帝定然盛怒不已。
杨越遥闻言一怔,而后露出一抹邪笑,“如此甚好。”
宁王府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如何对付太子,秦国公府却丝毫没有反应。谢君言前来拜会,程月棠当即将其迎了进来。一席谈话中,程月棠有意无意流露出对杨越遥的关心,让谢君言好生高兴,告辞之后当即赶回了宁王府。
待得谢君言离开,程月棠这才唤来燕无声,吩咐道,“杨越遥只怕已经动手,你也加紧准备吧。”
说着,程月棠又将骆婆婆叫了来,问到,“婆婆,东西准备好了吗?”
骆婆婆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程月棠道,“此物名为玉蜈蚣,南蛮特有之虫,宋明之中几不可见。”
程月棠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第二日午时刚过,杨季修便来到了秦国公府,程月棠见他神色冷峻,当即笑问道,“莫不是杨越遥已然动手?”
杨季修点头沉声道,“今日杨越遥在朝堂之上公然弹劾太子趁着年节收受贿赂,三个御史具表,就连一应证据都准备好了。”
程月棠闻言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好整以暇的倒了杯热茶递到杨季修手里,而后道,“若无完全准备,杨越遥如何敢如此?只是老皇帝的态度如何?”
“皇兄当然很是生气,不过以我所见,皇兄生气一方面是因为得知太子敛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杨越遥公然弹劾,有损皇室颜面。”杨季修顿了顿,接着道,“皇兄下令彻查此事,已经交由殿中御史曹之文全权处理。”
说着,杨季修看了看程月棠问道,“此时东宫已被封禁,你却要如何进得去?”
他知道,程月棠一定会进入东宫前去安抚太子镇定,不能被杨越遥此番动作乱了自己的手脚。可是老皇帝盛怒之下直接将东宫封禁,等闲之人根本无法进入。
程月棠闻言只是一笑,双眸之中带着丝丝得意,“山人自有妙计。”
话音未落,燕无声从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两人都在,急忙拜道,“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妃被毒虫所伤,御医束手无策,老皇帝已经插手干预此事。”
闻言,杨季修转头看向程月棠,“你设计的?”
程月棠点头道,“既然老皇帝封禁了东宫,那我自然要找个理由进去才好。”
说着,程月棠向着燕无声问到,“敏玉郡主还有今日何时能抵京?”
“大约黄昏时候。”
已至年节,今年是唐英被封了郡主,有了封地之后的第一个年节,她自然是要回返京拜年祭祖的,此乃宋明祖制,杨越遥虽然知道,但却没太注意。
此时听闻程月棠问起此事,当即恍然道,“借唐英之口撬开皇兄封禁的东宫,此招当真高明。”
申时刚至,燕无声便前来禀报到,皇宫内所有御医均被老皇帝派往了东宫,但奈何均是束手无策。老皇帝急召内侍省内侍监王贵玉进宫,此时只怕在拟旨布告天下。
太子虽然有过,但太子妃肚子里的无罪,而且太子妃被毒虫所伤,当此时节,如何会有毒虫?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再者东宫被封禁,闲杂人等根本进不了东宫,老皇帝联想到前几日送礼给东宫的西境来人,当即对此事产生了怀疑。
只是太子收受贿赂一事人证物证均在,老皇帝自不好过多干预,也只是替太子妃着一下急罢了。
程月棠闻言,当即点头道,“你命人快马去迎敏玉郡主,第一时间接到秦国公府来,切莫让她先行回长公主府。”
杨越遥居心叵测,此次断然不会容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长公主府向来与老皇帝亲近,杨越遥自然会在长公主府安插眼线。唐英若是回了长公主府,只怕要想再出来去东宫探望太子妃,已然是绝无可能。
唐英素来与太子妃关系密切,此事不仅长公主知道,老皇帝也知道。倘若唐英在秦国公府内就知道此事,只怕顾不得回府便赶往东宫,也是极有可能的。
燕无声得了命令急急去了,杨季修看着程月棠一脸的从容淡定,不由乐道,“看你这成竹在胸的样子,我这番着急只怕是多余了。”
程月棠闻言摇头笑道,“那也不尽然。”
“是啊,我若是不着急,那杨越遥如何能上钩呢?”
说着,两人相视都是一笑。
杨季修越是着急,那杨越遥看在眼里便越会以为此次计划天衣无缝,任凭东宫如何狡辩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放松警惕。而一旦杨越遥放松了警惕,那便到了程月棠与杨季修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了。
唐英一路奔波至京城外五十里处终是见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正自顾自感慨之时,却不料燕无声快马赶来,递上了程月棠的名帖。
唐英见状笑道,“我也好久没与月棠姐说话了,咱们这便先去秦国公府吧。”
安州府的侍卫闻言,当即驾车跟在了燕无声的后面,急急朝京城赶去。
唐英虽然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但以程月棠的谨慎,若不是天大的问题,她定然不会如此着急的召自己前去。当即,唐英想也不想,便答应了燕无声。
只是她有些疑惑的是,若是以程月棠如此智计都无法解决的事,她一个小小的郡主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