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棠最终还是转身回来将杨季修扶了起来,只是脸上却是阴云密布,一言不发的样子。
虽是如此,程月棠心里却还是很心疼杨季修。杨季修这般模样为的却是谁?不正是自己吗?
杨季修向来就是这样冷面冷情,此次为了自己受如此重伤,就算说了些让自己不喜的话,但程月棠仍是感到心中慰藉。
断崖之底极其寒冷,加之烟雾笼罩,实在阴森诡异。
程月棠扶着杨季修沿着小道缓缓向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是看到了一间草屋。
程月棠正要过去,杨季修却在她耳边沉声道,“等等!”
“我们如此模样,万一再遇到什么歹人,只怕当真只能束手就擒。”杨季修的意思是绕过这里,从旁边的草丛中穿过去,这里烟雾弥漫,即使草屋之中有人估计也看不清。
谁知程月棠竟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扶着杨季修便走了过去。
“月棠……”
杨季修在断崖之上时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唯一不敢大意的是程月棠的安危,不然昨夜也不会拉着她往翠微谷深处跑。
若是两人直冲翠微谷出口,杨季修自保尚可,但程月棠却没办法。所以杨季修拼着自己重伤不顾也要保证程月棠的安全,在他心里,程月棠的分量早已超过自身安危。
而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自怨罢了。
可是程月棠乃的女人心性如何能轻易放过他?当即搀着杨季修来到了草屋之前。
“老伯!”
“二位是?”
草屋前坐着一个猎户模样的老者,正在修理自己的长弓,浑身穿着兽衣兽皮,看上去野气十足。
“老伯,可否容外子休息一下,小女子再与老伯细说。”程月棠至始至终都在担心杨季修的伤势,刚刚跳入断崖后,程月棠早已看到下方断崖上有横贯而出的树干,所以将杨季修绑在了身上,自己率先落在了树干之上,而后接着早已备好的衣衫止住了下坠之势。
此时杨季修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毕竟流血太多,如此深谷,烟瘴弥漫,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杨季修若不能及时修养,只怕后患无穷。
老者看到杨季修脸色,当即将二人请进了草屋之中,而后与程月棠一道,将杨季修平稳的放在了简陋的床上。
“姑娘,老朽只是一介山野猎户,吃住自是简单了点,你二位若是不嫌弃,便待这位公子养好伤再走不迟。”
安置好杨季修后,程月棠与老者出得屋外,老者直言不讳的道。
说着,老者又问起杨季修受伤的原因。程月棠谎称二人是来此地游玩,不慎跌入断崖,若不是二人会些许轻功,只怕当真性命不保。
老者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那断崖之上的密林深处,烟瘴之气确实障眼,若是大意,跌落下来也极为正常。”
只是话虽如此说,但老者眼中却还是闪过了一抹质疑,只是他见程月棠气度不凡,当不是普通江湖中人,故此也未多问。
老者在此地居住多年,自是清楚知道这山中的一草一木,两人游玩至此已然可疑,更别说知足坠入断崖。
“老朽这就去烧点热水。”
杨季修伤势严重,老者一眼之下便已然瞧出,当即走进厨房之中烧起水来。
程月棠本想去外面找一点草药,但又放心不下杨季修,正踌躇间。老者从灶台走了出来,对着程月棠道,“刚才我观那位公子伤势,似被野兽所伤,老朽猎物多年,也略懂一点医道。反正此时无事,老朽便去找些草药。”
程月棠实在不想再麻烦老者,但奈何杨季修伤势要紧,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老者笑道,“姑娘不必如此,这崖下虽没有崖上凶险,但也有一些常人不得近之地。再者,老朽在此地居住多年,自是知道哪种草药生长于何处,你还别说,这崖下草药当真繁盛。”
说着,老者便自顾自的往外去了。
程月棠看着老者的背影消失在烟雾之中,当即走进房中对杨季修道,“我有点不放心,我跟去看看。”
杨季修对着程月棠点了点头,柔声道,“你要多加小心……”
出得房门,程月棠当即朝老者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此地乃是翠微谷东边,按理来说上面的翠微谷对这下面也会有所了解。而老者自己也说自己曾去过上面,如此一来,程月棠不得不对老者有所怀疑。此时,杨季修重伤未愈,倘若莫影追踪至此,老者泄密,只怕自己与杨季修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再者,程月棠也担心这老者如此好意是不是装的,万一他弄来毒草为杨季修治伤,程月棠可当真会愧疚致死。
追出一段,程月棠跃至树梢看了看老者。
只见老者在林中穿行有序,似极为熟悉,所采草药也无一样有毒,当即心中稍定。
回到草屋,程月棠先用热水替杨季修擦了擦伤口与身子,自己这才好生的洗了一把脸。
看着程月棠贤淑了模样,杨季修不由得打趣道,“我说王妃,以后这些琐事你不会都包办了吧?”
程月棠闻言差点没把面上的木盆一脚踢翻,当即白了杨季修一眼,“你想得倒美,刚才是谁还说不该让我跟着进谷的?”
杨季修闻言一怔,“这……”
“这什么这?!你给我少说话,好好养伤,回到京城自有你好受的!”
程月棠话音未落,老者便从外面采药归来,闻言道,“二位却是来自京城?”
程月棠见老者好客,且心底善良,当即叹道,“我们途径此地见景色怡人,便想进来一瞧,却不料生出坏事,当真是时运不济。”
老者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姑娘不必叹息,既是时运不济,那便总归会有时顺运畅之时。”
“老伯此言甚是,小女子受教了。”
程月棠对着老者微微欠身以示谢意。
而后,程月棠从老者手中接过草药,分辨之后挑出几样药性强劲的放到了一边,这才将剩下的捣碎之后敷在了杨季修的伤口之上。
老者见程月棠如此熟悉药性,当即笑问道,“姑娘也是大夫吗?怎如此熟悉草药药性?”
程月棠闻言歉然道,“前些年曾跟随一位名医当过几年学徒,后来因为厌烦此道便半途而废了。”
程月棠前世之中确实跟随蒋政学过一两年医术,可是那时候的程月棠心性躁动,如何能忍受这份枯燥乏味无趣之事?而且行医讲究严谨客观,那时的程月棠却还是个尚未经历过世事的孩子,当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只是,今生之中,程月棠性格已经转变,而且在跟随骆婆婆学习毒术的日子里也对各类药草有过认识,自懂得这些普通草药的药性。
老者闻言恍然道,“难怪如此。”
因为杨季修的伤势尤为紧要,程月棠坚持要在此地修养几日再出去,杨季修无奈只得答应。
每日里,程月棠先是与老者一同前去狩猎,回来之后便与杨季修换药,服侍他衣食,日子倒也惬然。
一连五日,杨季修渐渐恢复了体力,虽还达不到痊愈,但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
这日,程月棠与杨季修早早起床,正准备离开,不料老者也起了床跟了出来。
“二位可是要走了?”
老者披着一件兽衣,脸色有些惨淡,似有些失望之色。
程月棠对老者拱手道,“老伯收留之情,我二人定铭记在心。”
只是话音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似有很多人。
杨季修闻声变色,目光凌厉转向老者。
老者脸上也是一阵失神,“这……”
可是杨季修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袖中短剑直直的插进了老者的胸膛之中。
“你!”
“你什么你,走啊!”
程月棠见杨季修忽的发作,直将老者灭口,当即怒气升腾就要责问,却不缪杨季修拽着程月棠的手腕便往另一边跑去。
“你为什么要杀了那老伯!”
“你不明白?”
杨季修有些疑惑的看着程月棠。
程月棠厉声道,“就算有人追来那又如何?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就是老伯告密?”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你说什么?”
程月棠闻言当即停住了脚步,双眸之中满是骇然。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季修会说出这句话,心神为之一震,竟浑然忘了后面还有追兵。
杨季修双眼清冷的看着程月棠,沉声道,“就算不是他告密,留下活口始终会泄露你我行踪。”
“所你就杀了他?”
程月棠的声音忽的变得恍惚,清眸之中已经滚落泪珠,心中更是一阵阵愧疚不断涌现。
如果不是她坚持要留在此地修养,那老伯也不至惨死。
“我不杀他,你以为后面那些人就会放过他吗?与其让他泄露你我行踪,不如一刀杀了干脆了。”
“呵呵……”
程月棠彻底没有了话,也不再理会杨季修,自顾自低着头朝前缓缓走去。
杨季修见状一叹,快步上前拉住程月棠的手腕,“无论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待回到京城再说可好?”
谁料程月棠闻言并未答话,脸上满是惨然之色。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朝着前往一路急行,约莫行出十里,终于看到了一条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