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府,程月棠院内。
“那些将流言引向皇兄的人是你派出去的。”杨季修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因为此事而感到惊讶,反而有些意料之中的模样。
程月棠闻言灿然笑道,“京城之中唯有老皇帝有这个能力在瞬间平复此事,不将老皇帝牵扯进来,你却叫我如何处理?”
不料杨季修闻言淡淡笑道,“只怕即使皇兄不代你出手,你也会有办法让单婉婉和杨越遥闭嘴吧。”
“此话怎讲?”
“因为此事京城之中甚为混乱,然而再怎么混乱也只是风言风语,并不会引起什么大的事端。此事皇兄若不出手,只怕你便会让晏楚在金州动手,引开众人的注意力。”
杨季修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仿如冬季里的阳光,明明带着暖意,但仍是一片清寒。
其实正如杨季修所言,京城之中再怎么闹,那也只是小打小闹,无非居心叵测之人说几句自以为义愤填膺之词。而相比之下,晏楚若将金州正发生的事闹将起来,只怕整个宋明都将震动,那是人们哪里还有时间来关注京城流言呢?
杨季修在金州大肆抓捕与御香楼有关人等,更从中得到御香楼与十多年前的金州叛乱有关系。如此大事晏楚自当知晓,只是一来程月棠已经去信让他稍安勿躁,二来此事乃杨季修所为,他自不好干涉。
倘若老皇帝并不理会京中流言,那程月棠便会让晏楚将金州一事泄露出来,到了那时,老皇帝盛怒之下,谁人敢多言?
程月棠算无遗策,饶是杨季修也感到了一丝意外。
金州,晏楚,京城,皇帝,几乎全都在程月棠的算计之中,就算其中一环出错,程月棠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用另一环顶上,整个过程,堪称完美。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金州一事一旦闹大,单婉婉和杨越遥哪里还有时间和多余的精力来对付程月棠?只怕金州一事就足以让他们疲于奔命。
“我这叫有备无患,现在能抓住一点把柄,那就尽早用了,不然到了以后再想用,只怕为时晚矣。”
程月棠闻言面不改色,神色自然,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杨季修在金州花费如此之多的精力,他定然知道自己已经与晏楚联系过,这并不奇怪。而且杨季修一早就知道程月棠要利用试题选婿的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此事之后,杨越遥和单婉婉只怕会全力对付金州,你可想好了对策?”
老皇帝命曹之文平复京中流言已成定局,只怕几日之后京城便会安静下来。到那时,程月棠一解两题答案,天下哗然之际,杨越遥和单婉婉定然会有所觉察,一旦他们知晓金州事发,必定会紧急支援。
单婉婉在金州经营多年,虽然被杨季修拔掉了一个御香楼,但势必还会有其他势力。而当单婉婉得知御香楼遭袭,她必定会命令其他势力收敛,以防被连根拔起。
杨季修虽不知单婉婉性格,但以她多年占据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和在金州十多年也未曾被挖掘出来来看,她必定是谨小慎微之人。
故此杨季修在行动之时特意交代影卫要多加留意金州的其他势力,只是消息传来,尚无别的收获。
如此一来,局势掉个,杨季修拔掉御香楼本欲打草惊蛇,但也暴露了自己。而杨越遥和单婉婉在金州的其他势力必定隐藏更深,如此便变成了杨季修在明,对方在暗。
若是没有对策应付,恐怕金州一事只得就此作罢。
“可有翠微谷的消息?”
“还有一天。”
杨季修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金州一事能否顺利完成。
其实在杨季修心里,能不能彻底清楚杨越遥与单婉婉在金州的势力他并不关系,他所关心的只是翠微谷的消息。换句话说,他只关心程月棠,关心关于程月棠的一切。
翠微谷的消息直接关系着程月棠,杨季修自然很是在意。可是杨越遥与单婉婉在金州的其他势力,对于杨季修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毕竟在金州,秦国公府可是有个晏楚在那里。
程月棠看着杨季修一脸轻松的神色,不由得笑问道,“你当真不担心拔掉御香楼之后没找到翠微谷的线索吗?”
程月棠不是不信杨季修,而是杨季修太过胸有成竹,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翠微谷的事是燕无声告诉自己的,而燕无声说到底其实也是杨季修的人。
闻言,杨季修凤眼微眯,反问道,“怎么?你不信?”
“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杨季修好整以暇的态度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程月棠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疑惑,她担心杨季修知道后会以为自己在怀疑他,而她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第二日,朝廷下旨捉拿恶意散播流言的一切人等,凡有所疑,尽皆下狱。如此一来,整个京城立时变得风声鹤唳,再无人敢多言半句。
宁王府暗室内。
杨越遥静静听着手下汇报近日情报。
“主上,金州那边已然连续十日没有消息传来。”
游旭汇报完之后,提到了金州最近的异状。
杨越遥眸子微眯,嘴角轻轻上翘,“此事你尽快通知单姑娘。”
金州势力一向由单婉婉负责,他自然是能先把自己摘干净,那便摘干净,免得到时生出意外。毕竟金州的大事可是由那位做主的,自己既能从中划清界限,自是再好也不过了。
待得游旭奉命出门,杨越遥望向墙角暗影,“只怕我们的后续计划很启动,那位有何高见?”
话音落下,暗影之中传来一阵嘶哑声,“主上的意思是再等等。”
“等等?程月棠已然公开拒婚,摆明了和杨季修有一腿,这个时候再等岂不是让他们有机可趁?”
“宁王殿下,程月棠再如何厉害,杨季修再如何难缠,那都只是小事,主上希望您能考虑大局。”
嘶哑的声音落下,整个暗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一丝烛火燃烧的声音在肆无忌惮的传出。
良久,杨越遥阴寒双眼微眯,恨声道,“金州事了,本王定要让程月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他说完良久,那暗影之中都没有声音传来,也不知是何用意。
“你回去告诉那人,翠微谷可以让他们进,但程月棠一定要给我留下!”
“殿下的意思?”
“哼,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杨越遥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寒毒的眼神几乎可以将桌上的烛火熄灭。
此次程月棠公开选婿本来已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让他更为震怒的是老皇帝居然出手干扰此事,还派出曹之文来处理。
杨越遥本来打算利用单婉婉的走动游说,让秦国公府今次好好的载一个跟头,却不料老皇帝似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竟还帮着秦国公府收拾起残局来了。
但同时他也知道,此次程月棠前面两题只是障眼法,真正能威胁到程月棠的,是第三题,也就是翠微谷,龙骨草!
既然杨季修已经在金州把事端挑起,那他便顺水推舟送杨季修一程,可是这程月棠,杨越遥如何也不能让她轻易走脱。
而单婉婉能否掌控金州大局已经不重要,反正她来京这许多日子,谁人跟她亲近,老皇帝心里自然清楚。
想到这里,杨越遥眼中蓦的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似得意,似恼怒。
而此时在京城另一边的一座宅子里,单婉婉也是如此。
“小姐,此事要不要与宁王殿下商议商议?”
落雪是单婉婉的贴身丫鬟,跟着她已经十多年了,两人既是主仆,也是姐妹。而也唯有她才能与单婉婉商议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单婉婉看了落雪一眼,摇头道,“此时还为时尚早,先不要告诉他。”
落雪不明主子的意思,闻言问到,“御香楼已经被拔,宁王殿下若是不知,岂不是会坏了大事?”
“这个时候告诉他,只怕他会引起他的怀疑,等到杨季修真正进入翠微谷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单婉婉本来长得极为普通,只是那一双眸子却似有无穷诱惑一般吸人心神,此时说到杨季修,那双眸子忽的涌现出一股渴望。
落雪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们要不要赶回金州?”
“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不急这一时,杨季修手下的影卫传信还需要几日,咱们姑且再等等。”
“小姐的意思是跟着他们下金州?”
落雪自然清楚小姐心思,若能与杨季修一同南下,那这长路漫漫她便有的是时间下手。只要杨季修落入小姐手中,那程月棠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翠微谷让她进出一番,自有人回去收拾她。
想着,落雪眼角余光瞥了瞥主子,只见单婉婉脸上正浮现一朵抚媚的笑意,断的是勾魂夺魄,让人欲罢不能。饶是落雪一介女儿身也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守。
“杨季修啊杨季修……哈哈……”
房间里传出一阵醉魂酥骨的笑声。
偌大京城在这漆黑暗夜里渐渐陷入沉睡,谁也不知在这黑夜之中有人在谋划着什么,而谋划这些又能起到如何作用。
只是在这黑夜之中,偶尔会有几道黑影闪过,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