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内宫之后,程月棠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她看得出,皇后娘娘是当真关心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皇后今天问的事,皆是在为杨越遥做铺垫。
杨越遥自己当然不好直问这些事,所以只能托皇后之口来询问程月棠。
看来,杨越遥已准备动用皇后这样的底牌了。
程月棠脸上浮现一抹冷笑,缓缓摇头。
可怜皇后,前世就为杨越遥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不想,今生却还要重来一遍。
回到房内,燕无声已经等在房中。
“何事?”
程月棠淡淡问到。
燕无声躬身答道,“主上,皇帝召见了单婉婉。”
程月棠闻声,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问到,“所为何事?”
燕无声摇头道,“具体为了什么事,属下也不知。”
程月棠思索一番,急命燕无声去寻杨季修。
老皇帝这这种风尘女子向来不甚关心,即使再是绝美,他也不会让其辱没皇室名誉。故此,老皇帝对单婉婉从未有过召见。
但今日却突的召见了她,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杨季修匆匆赶来,得闻此事之后建议程月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情况未明,若你贸然前去打探,只怕会引得别人疑心。”
杨季修思索一番,最后决定亲自去老皇帝那打探。
但是程月棠道,“你去不也是一样?”
两人均是没有对策。
半晌,程月棠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咬牙道,“她既要玩花样,那咱们便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样。”
不如不动,以静制动。
此乃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谁也不知道单婉婉与杨越遥是何关系,也不知道单婉婉此次面圣都说了些什么。程月棠一旦估错,只怕杨越遥会立即反扑。
杨季修走后,程月棠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单婉婉的媚术。
如果她用媚术迷惑住老皇帝,只怕这事就大了。但转念一想,老皇帝阅尽人间美色,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单婉婉纵是有天大的本事,老皇帝也能淡然处之。
但是到了第二日,老皇帝明旨召见了杨越遥。
杨季修与程月棠还是没有打听到两人说了什么。
这让程月棠不得不有些担心了,一旦杨越遥复宠,再度得势,想要击溃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更重要的是,杨越遥与单婉婉关系不明,而单婉婉关系到她能否进入翠微谷!
程月棠和杨季修商量一番之后,都觉得不能再等,于是想了一个计策。
傍晚之时,一众狩猎显贵尽皆在猎宫前燃起了篝火,准备烧烤这一整日打来的野味。
老皇帝兴致极好,也参与其中,不亦乐乎。
程月棠与杨季修坐在老皇帝的右侧,而杨越遥和单婉婉却是坐在了老皇帝的左侧。不过程月棠和杨季修却要更靠近老皇帝。
程月棠仔细打量了一番单婉婉,果如燕无声所言,容貌极为普通,只是眼波流转之时却隐隐散发出一中奇异的光芒,让她甚是厌恶。
饮食过半,单婉婉自荐为老皇帝起舞一支,老皇帝没有反对。
单婉婉起身来到老皇帝面前的空地之上,拂袖捻指,翩然若惊鸿,娴静如山水,只一颦一笑,却是异常动人心神。
一曲歌舞毕,在坐大臣尽皆掌声响动。
老皇帝抚须赞道,“当真乃天下第一美人,舞姿缥缈,流转生辉,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言罢,当即重赏了单婉婉,这才让其退下。
老皇帝高兴劲儿还没过,转眼看到程月棠,立时笑道,“程家小姐美在秀外慧中,单姑娘美在优雅如花,当真一时瑜亮,一时瑜亮啊!”
说着,老皇帝端杯提议,“来,众卿与我敬这两位奇女子一杯。”
众臣闻言,纷纷举杯,气氛一时高涨。
酒过三巡,已是半酣。
杨越遥起身敬酒,“父皇,既有单姑娘起舞助兴,那儿臣也来舞剑增乐可好?”
老皇帝不疑有他,当即点了点头。
杨越遥拔剑出鞘,在空地上瞬间舞起剑来。
程月棠不懂剑道,见状只是微微眯眼。
待杨越遥一通舞剑罢了,老皇帝拍手叫好,也重赏于他。
这时,杨季修起身道,“皇兄,皇弟听闻宁王懂些乌苏武术,皇弟想请宁王不吝赐教让皇弟见识一番。”
老皇帝闻言,笑着道,“天下武学,繁复杂多,你若想学,尽管找宁王去便是,何需来问朕。”
杨季修谢过老皇帝恩准,转身看向杨越遥,“越遥,给小叔露两手如何?”
杨越遥见状,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但仍是拱手道,“还望小叔赐教。”
言罢,两人各持长剑,相对而立。
众臣本以为他俩就要开打,却不料两人一站就是好一会儿,竟纹丝不动。
程月棠听燕无声说起过,高手过招极为讲究时势术器,此时两人不论“时”,还是“术”,亦或者“器”均皆一般无二,所以最为重要的便是剩下的“势”!
所谓时势术器,大致上是讲,时机,气势,武术,武器。
也就是说,此事两人谁更有气势,那便会占据上风。
两人相对而立,看似没有动弹,都在聚神以待,实不知两人目光已然交手千百次。心中意念更是狠狠打斗了一番,从未来获得所谓的“势。”
只是这些乃高深武学之道,燕无声触类旁通,稍有耳闻罢。至于其中更为深层次的奥秘,燕无声不知,程月棠自然也无从听起。
良久,两人仍是没有动手,连老皇帝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尴尬。
但就在这时,一道烤肉的油滋声突的想起,打破了场中的宁静。
“嘿!”
两人同时出手,长剑映着火光,在场中闪耀异常。
只见剑影重重,一圈环绕一圈,一道裹着一道,阵阵剑声犹如大漠戈壁上的风沙吹荡一般。
场中人影交错,分不清谁是谁,只见得两剑相交激起的火花闪耀。
“叮!”
再度一次碰撞,两人齐齐退后。
杨越遥长剑下挑,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双脚自站立的地方微微一蹬,身子立时腾空犹若一只大鸟,直扑杨季修面门。
但杨季修似没看到一般,长剑仍是斜指脚底,眼看杨越遥便要扑来。
这时,杨季修挽剑上挑,脚下马步微一转动,整个身子立刻如一个陀螺一般旋转了起来,而后剑影齐发,无数道剑影交织缠绕,竟将杨越遥网在了其中。
只见杨越遥并未慌乱,长剑偏走,堪堪刺入了杨季修的剑网之中,右手剑诀猛的一转,竟将杨季修的剑网瞬间撕裂。
两人针锋相对,再度撞在了一起。
“越遥当真好身手,本王输了。”
这时,杨季修突的往后一跃,拱手承认道。
杨越遥见状,也是拱手客套道,“小叔剑法精妙,小侄得罪了。”
杨季修闻言转身对着老皇帝道,“皇兄,宁王殿下剑法实在卓绝,皇弟认输了。”
老皇帝见两人点到为止,心中极为欣慰,“哪有什么输不输的,不过是切磋而已。”
杨季修起身看向杨越遥,“我曾见过乌苏剑客厄里斯的一套剑法,与越遥刚才所使剑法极为相似,不知,这其中可有关联?”
此言一出,老皇帝神色当即剧变,那厄里斯不是别人,正是卡哈尔的师父!平乱乌苏之时,何守业专门交代过此事,老皇帝对此印象极深。
杨越遥闻声,心中剧震,但脸上却仍是平静如常,“厄里斯乃乌苏叛贼卡哈尔的之师,小侄这剑法怎可能与这般逆贼的剑法相似,想必是小叔记错了吧。”
杨季修闻言笑道,“我也不知,大概是记错了吧。只是约莫觉得有些像……”
杨季修话未说完,老皇帝开口问到,“齐王,你在何处见过这厄里斯的剑法?”
杨季修转身躬身道,“回皇兄,乌苏平乱之时,皇弟曾与这个厄里斯有过一战,故此有些印象。”
老皇帝闻言,双眼微眯,问到,“你可曾看清了那逆贼的剑法?”
杨季修皱眉思索了一番,“请皇兄见谅,当时战况胶着,皇弟为抓住卡哈尔那逆贼,故此没有与厄里斯缠斗,让手下军士群起而攻之,这才解决了他。”
老皇帝闻言,神色一沉,拂袖离场。
他自然知道杨季修所言之事乃是事实,因为在乌苏奏报当中,何守业曾想起禀报了此事。
如此,乌苏之战过去不过几月时间,杨季修纵使记忆再差也该当记得当时情形。而且杨季修乃是剑道高手,他说有些像,那便是有些像。
更何况,以杨季修的身手居然在杨越遥手下都走不过百招,那杨越遥的这剑法实在可疑。
此时有外人在场,老皇帝自是不好当众质问杨越遥。
待老皇帝走后,杨越遥怒瞪着双眼看向杨季修,“小叔刚才所言,到底是何意思?”
杨季修闻言愣到,“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看着有点像,所以便直言罢了。”
杨越遥怒道,“你将我的剑法与那乱臣贼子的剑法搅和在一起,居然只是没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信吗?”
这时,程月棠忽的站了起来,道,“宁王殿下何须动怒,齐王既说只是有些像,那便是不肯定。既是不肯定,那宁王殿下又何许着急呢?”
杨越遥没想到程月棠既然会为杨季修说话,闻言冷哼一声,匆匆朝猎宫跑去。
看着杨越遥的背影消失,程月棠将目光转向了仍在一旁的单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