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打算与东凉太子私奔,这是让程月棠始料未及的事,没想到当初竟一语成谶。
程月棠若不知倒也罢了,既然知晓了此事,那便不能任由唐英胡来,也不能任由杨越遥挑起长公主和皇帝之间的间隙。
唐英待程月棠离开房间之后几次欲从窗户里往下跳,以此离开,却都没能下定决心。几番酬酢,睡意竟然涌了上来。
待她第二日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身在马车之上,一旁的唐矩目光关切的看着自己。
饶是她再怎么折腾,唐矩想来也是不会再放她返回,更何况手下侍卫得了严令,不到京城不会停车。
程月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让燕无声派出几个江湖高手暗中保护。
燕无声明白她的意思,转身前去安排。
不多时,燕无声回转禀报道,“主上,已找到东凉太子的落脚之处。”
“在哪里?”
“以南三十里处的扶城。”
看来,程月棠所料不差,东凉太子明面上拖拖拉拉一直在宋明境内逗留,实则是在等唐英出京,而后暗中回转前来接应。
程月棠微眯一双杏眼,脸上露出愤慨之色,“派人去暗中监视,待骆婆婆一到,咱们就去会会这个东凉太子。”
燕无声闻声拱手,而后自顾离开了。
燕无声走后不久,蒙旭戴着一顶墨色斗笠从店门口悄悄走了进来,四下看了一眼并无异样,这才上到二楼,敲了敲程月棠的房门。
“进来。”
程月棠远眺着湖光山色,也不回头。
“主上。”
游旭关好门后,当即拜倒在地。
程月棠眸子里闪过一抹清寒,“你想清楚了吗?”
游旭望着面前的身影,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寒意,“主上,属下……想清楚了。”
昨日回去之后,游旭将眼前的形势理了个透,宁王虽然手段残忍,但如果自己能找到借口还能推脱一二。但程月棠可不是这样,她已经把自己的命攥在了手中。无论自己如何推脱,只要程月棠不打算留自己性命,那自己则必死无疑。
而且以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程月棠心计深沉,绝非常人所能及。若是能投靠于她,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一件。
“说吧,还有什么情报没有上报于我。”
程月棠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玉手端起桌上的青花茶杯,淡淡道。
“东凉太子在霸鱼忽的回转,此时已进入泰州境内。宁王原本打算杀了东凉太子,但昨日却又传令,让我们先别动手。”
游旭简而言之的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说了一遍,而后抬眼看向程月棠,似在揣测。
程月棠也不回头,冷冷道,“卖国争权之辈,也配宁王二字?”
游旭一时顺口忘了眼前这位再不是杨越遥,闻言不由急急拱手,“属下失言,请主上责罚。”
“杨越遥既让你们不要动手,可有什么其他指示?”
程月棠并不理他,只是直言问到。
游旭听罢,皱眉道,“别的指示倒没有,只是让我们监视主上。”
程月棠闻言微微点头,“拿去吧。”
说着,她反手扔出一瓶解药,而后站起身来道,“不论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晓,你可明白?”
游旭接住解药,拱手道,“属下明白。”
程月棠也不多言,闻声挥手示意游旭可以离开了。
游旭这个人看似聪明,实则也是惜命如金,只要能先一步将其性命攥在手中,那便不怕他不言听计从。
程月棠之所以还留着他,一来杨越遥诡计多端,要想抓住他的把柄实在不容易。从太子城郊试马,夜袭驿馆,再到这次谋害郡主世子,纵使程月棠因为前世记忆料敌于先,但没有一次能找到证据。
这不得不让程月棠有所考虑,所以才留了游旭一命。只要彻底收服此人,那以后对付杨越遥就轻松许多。
想到这里,程月棠不由琢磨起杨越遥为何要突然放弃对东凉太子的谋杀。
若是东凉太子死在宋明,那对杨越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如今杨季修又不在京城,太子殿下虽监理国政,但朝堂之上杨越遥这个宁王的“威望”却是压住了太子一头。
而且以唐英和东凉太子此次密谋私奔来看,两人只怕已悄悄定情,东凉太子一死,矛头直指老皇帝。以唐英的脾性,必然会大闹宫廷,从而引发长公主与老皇帝的矛盾。
如此一来,老皇帝内外受阻,必然选派一个得力皇子来处理此事,那到时杨越遥纵使自己不请言自荐,只怕老皇帝也会想到他。
可是杨越遥并没有这么做,在得知东凉太子偷偷返回之后竟然放弃了对他的谋杀。
这是为何?
莫非他是想借自己之手除掉东凉太子?
程月棠双眸忽的明亮起来,犹如两颗晶莹之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唐英毫无疑问的被带回了京城,纵使她在车上又哭又闹,但在燕无声的安排之下她终究没能跳下马车。唐矩心中疑惑已极,可是唐英又怎么会告知他实情?尽管他再三询问唐英怎么了,唐英只是摇头,泪痕交错,心伤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唐英被带回京城的事东凉太子尚不知晓,仍在扶城等待。程月棠离开小镇以前,将唐英要赶往金州金逸山祈福的刻意透露给了他。东凉太子等待十日仍不见唐英,心中已是十分着急,生怕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风声,东凉太子立刻赶往金州,丝毫不敢怠慢。
程月棠在前往金州的路上详细询问了一番骆婆婆的情况,得知一切均已妥当之后,便再无犹疑,当即命令马车加快行程。
金州,宋明南部重城,犹如一个庞然大物一般匍匐在宋明的南境,镇守着南蛮。
程月棠花了五日时间赶到金州,一路颠簸却丝毫没有影响程月棠对金州的好奇。
待看到如此庞大高耸的城墙时,饶是程月棠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城墙吗?简直就是天堑!别说南蛮攻城,便是飞禽跃天只怕也难以闯进。
到了金州之后,程月棠好生在城中逛了一圈,将这里值得纪念的事物统统买了个遍。当然,她也没有错过醉乡楼的金叶珍,那可是闻名宋明的佳酿。纵使老皇帝天年为尊,只怕每年也只得半斤八两。
只是金叶珍实在贵重,程月棠好说歹说,最后靠着金州大将晏楚的名声才得到一小杯。
饶是如此,程月棠也只觉满足。
第二日程月棠尚在梦中,燕无声和骆婆婆便前来禀报,道东凉太子已然入城。
程月棠点了点头,“动手吧。”
两人闻言转身,径直出门去了。程月棠抬眼看了看外面渐渐升起的日头,心中不由划过一丝得意。
金州之行虽是感触良多,但程月棠要事在身,自不便久留。晏楚虽不清楚程月棠此来金州究竟所谓何事,但顶头上司之女自不是什么凡人,所以也没有多问。
只是程月棠前脚刚走,金州城内就发生了一件命案。城中一家客栈内,七八人被杀,均死于中毒,至于是何毒药所致,尚不清楚。
晏楚以为只是普通江湖仇杀,也就没有过问。谁知消息传开,那七八人之中竟有东凉太子!
晏楚听闻心神俱震,东凉太子怎么会死在这里?!
急急赶去的晏楚问清案件之后,阻止了金州府尹上奏禀报。
“晏将军,你的意思是?”
金州府尹马温湘乃是三品官员,晏楚纵使是大将军也只是正二品,两人相差不多,晏楚直接干预州府刑事,马温湘自是不舒服。
晏楚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想着若是直接将此事报上去,只怕会引得举朝震动。
闻言,晏楚利眼微眯,“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上报必定惊动陛下,以他老人家的脾性,你我只怕都讨不了好。”
马温湘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此时若不上报,只怕会落得个隐瞒实情的罪责。”
晏楚摇头道,“不然。那东凉太子为何会出现在金州?又为何会死在这里?如果我们能将之弄清再上报,陛下纵使有怒也不会对你我二人发。”
马温湘自是明白晏楚的话,但东凉太子早在一个月前便离京回国,他如何会出现在金州谁能解释清楚?而且他现在命丧黄泉,当事人与唯一证人均被灭口,想要弄清楚这其中因果,只怕……
想到这里,马温湘看向晏楚,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怀疑,“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晏楚摇头,也是不知,只是心里却闪电般的想到了一个热,程月棠!
但一念及此,晏楚急忙将此念头挥去,程月棠不过一介女流,她与东凉太子素不相识,更未听闻两人发生过矛盾,她如何会去谋害东凉太子?
但饶是心中不住解释,晏楚脑中的疑虑还是挥之不去。
程月棠的来的太快,走的也太快,这如何不让人生疑。
想到这里,晏楚急急唤来副将,命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追上程月棠。
见得副将离府,晏楚一向沉住冷静的心却忽的加快了跳动,似预感到了什么大事。
而此时的程月棠却已满载而归,兴致颇好,一路上与骆婆婆说笑不停。丝毫没有将身后的一群影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