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见中书令如此解释,心中稍定,随即问到,“蔡卿家以为何人可担此副将一职?”
宋明军政几乎都掌握在程景况手中,他一个中书令平日里只是负责帮助皇帝处理国政,军政之事哪里知晓。闻言,当即搪塞起来。
礼部尚书也是如此,见皇帝问话,当即忽而转口,竟是些推脱搪塞之词。
这时,杨越遥躬身请奏道,“父皇,儿臣自受封亲王以来,每日只在朝中处理闲杂琐事,一直没有机会上阵杀敌。今次难得如此机会,又是平乱乌苏,儿臣也想见识一下战场风沙,恳请父皇准允儿臣随军出征!”
杨越遥此话说得甚为铿锵,大有皇室风范,直让朝中百官微微点头。
老皇帝向来不喜战事,所以才会将军政要务统统交由程景况一手操持。此时听闻杨越遥竟有心领兵,心中不由得十分欣喜。
程景况年轻之时便与老皇帝一同上阵杀敌,更是力保皇帝登上皇位。所以老皇帝才会对他如此信任,但也正是如此,老皇帝的猜忌之心也一直没有缩减。不然也不会让程景况自军中回调,放到兵部去担任一个小小的尚书。
程景况再怎么能干,毕竟不是皇室之人。老皇帝一直烦心的也就是这事。倘若自己的天下兵马每日都由一个外人把持,任凭他对程景况有多信任,只怕这心里也免不了不舒服。
只是程景况在朝中为人一向忠正,又不涉党争,老皇帝这才没有对他疑心大起。
此时杨越遥既有心领兵,倒是一个将军权转移到皇室之分手中的机会。闻言,老皇帝欣然笑道,“哦?宁王想随军出征?”
杨越遥神色肃然道,“父皇,儿臣忝为亲王,却既无战功也无政论。每思及此,儿臣便不由得愧疚难当。虽说此乃国泰民安之象,但今次机会千载难逢,儿臣若再不为皇室血脉争得一丝荣耀,那皇室颜面何存?”
杨越遥自然知道老皇帝最最看重的是什么,皇室颜面在老皇帝心中胜过一切,只要抓住了这一点,那便抓住了老皇帝的命脉。
“太子,你怎么看?”
老皇帝见一旁的太子一直没有开腔,不由得有些疑惑,当即问到。
“父皇,儿臣以为七弟所言甚是。”
太子闻声急急出列回禀到。
老皇帝见太子没有半点想要建功立业之心,不由得有些生气,闻言当即冷声到,“那依你之见,齐王可否担任副将一职?”
太子向来不喜争斗,闻言答道,“父皇,七弟有心为国建功,儿臣自然没有意见。”
老皇帝闻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只是此时还在朝堂之上,有些话他不能说。
这时,杨季修躬身请奏道,“陛下,宁王贵为皇子,乃皇室嫡亲,他若是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炮火无情,一旦伤了宁王,只怕皇室颜面大损。”
杨越遥见杨季修突然跳出来反对自己,当即怒色上眼,转头朝杨季修盯了一眼,而后对着老皇帝道,“父皇,儿臣觉得小叔此言差矣。儿臣再是皇室嫡亲,但终究是我宋明臣民,儿臣若是负伤那也是为国为民,如何会使皇室颜面受损?”
老皇帝也觉杨季修所言有疑,闻言对着杨季修问到,“齐王,宁王所言不差。宁王虽是皇室嫡亲,但终归是我宋明子民,就算他受点伤也无妨。”
谁知杨季修摇头笑道,“陛下,您误会臣弟的意思了。”
老皇帝皱眉问到,“你的意思是?”
杨季修看了一眼朝堂之上的诸位众臣,而后转身对着老皇帝道,“陛下,如今我宋明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此乃陛下圣德所致。但此次出兵之处乃是乌苏,我宋明出兵平乱本就有些贸然,若不是考虑邦交和睦,我宋明大可不必出兵。”
说着,杨季修顿了顿,道,“但正是为此,宁王身为皇子,倘若他领兵出征,周边臣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宋明强势欺人。而宁王若是在战场上一不小心负了伤,只怕到时这些乌合之众还会嘲笑我宋明无人。”
杨季修的话说得很含蓄,很委婉。以至于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只听明白了面上的意思,却没明白其中的深意。
老皇帝闻言也先是一怔,杨季修此言不是没有道理。他也考虑过这一点,只是想到卡哈尔如果篡位成功,恐怕宋乌边境将硝烟再起。所以他才会决定出兵平乱,以保边境和平。只是如此一来,周边其他国家会怎么想?
但就在这时,老皇帝忽的抬眼看向杨季修,眸子之中透着一股恍然。
宋明派兵平乱,周边臣国怎么想那是次要,毕竟宋明底蕴深厚,又有精兵良将,大不了再平几次乱。
只是宁王身为臣子,太子都未投身沙场,他这一去一回岂不是连太子也要如周边臣国一般俯首称臣?
所谓功高盖主,宁王身为臣子,若他在乌苏建了军功回朝,只怕到时太子也难挡其锋芒。
杨季修以宋明和周边臣国概述君臣关系,明面上是说君要建功,臣只能看着。但实际上却是在说,臣若功高,那君便危险了。
太子身居东宫,乃国之储君。今日若是让杨越遥去战场上建功立业,日后他若不满太子国政,以他在朝中声望以及军中声威,只怕太子危矣。
老皇帝想到这里,心中一惊,这才明白杨季修为何要出言阻拦。
“父皇,乌苏内乱本就生灵涂炭,儿臣奉旨前期平乱,乃是父皇有好生之德也。周边属国纵使有所疑虑,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季修的话,杨越遥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到皇帝脸上的表情之时他才骤然醒悟,当即解释到。
只是他越是如此说,老皇帝心中疑虑更甚,闻言只是冷声道,“齐王所言在理,你去平乱实在不太合适。”
杨越遥还欲再言,却不料杨季修抢先答道,“陛下,臣弟愿替宁王去乌苏走一遭。”
老皇帝闻言一愣,问到,“你也想去?”
杨季修见老皇帝神色不太自然,当即叹道,“皇兄,臣弟自知事以来便极少参与朝政,莫说为国建功立业,便是宁王殿下口中的那些闲杂琐事臣弟也未尝触及。今次平乱乌苏,臣弟若在不出点力气,只怕母后九泉之下也要责备臣弟。”
杨季修和老皇帝同是一个母后,而其他几个皇子则不是。正是因为如此,老皇帝才会对这个小弟弟格外关心,以至于太子城郊试马撞伤杨季修,惹得皇帝盛怒,御驾出宫为杨季修做主。
“父皇,儿臣……”
杨越遥如何不知杨季修在用皇太后做饵,引得皇帝上钩,闻言当即请奏。
只是老皇帝不待他说完便摆手打断道,“齐王说的是啊,想朕的母后在世之时一直教育我们兄弟几个要时刻谨记国家二字,如今朕是已经老啦,打不动了,齐王既有心替朕分忧,朕自当准允。”
杨越遥闻声生怒,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的盯了杨季修一眼,其中恨意不言而喻。
杨季修闻言谢恩,“臣弟谨记皇兄圣恩。”
退朝之后,杨季修当即拉着程景况一同回了齐王府。明面是说要请教程尚书出兵乌苏,实际上却是要在程景况这里借人。
只是程景况万万没想到程月棠居然也在齐王府,而且还睡在齐王殿下的床上!
“囡囡?你……你怎么……”
说着,程景况惊恐失措的看向杨季修。
杨季修当然明白程景况的担心,当即解释道,“程尚书稍安勿躁,程小姐受了重伤,故此才会在此。”
他知道,程景况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和我有了什么苟且之事,所以才会如此惊恐。
程景况闻言稍安,但随即忙问,“重伤?囡囡?你怎么样?!”
昨夜之事杨季修没打算瞒着程景况,而且他和程月棠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住。当即杨季修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
程景况听闻程月棠夜探驿馆,差点被那歹人所杀,当即怒斥程月棠还不知事,如此大家闺秀却这般胡闹。
当然,他说的这些都是面子话,他当然知道程月棠夜探驿馆肯定她的原因。只是杨季修在此,他一来不明白两人只见的关系。二来,也想看看杨季修对程月棠的态度。
果然,杨季修见程景况如此呵斥程月棠,眉尖闪过一抹异色,当即拉着程景况出了房门,“程尚书,咱们还是好生商议出兵乌苏一事吧。”
待两人商议完毕之后,杨季修道程月棠重伤未愈,不宜动弹,让程景况暂且将程月棠留在齐王府。
程景况当然以程月棠的安慰为重,闻言再三感谢杨季修的救女之情。
程景况走后,杨季修进房对程月棠笑道,“程尚书可真是爱女心切,差点就要把我这齐王府给拆了。”
程月棠闻言,杏眉轻抖,“谁让他是我爹呢,他要拆了你也只能看着。”
“哟,程小姐,看来这位岳丈可是不太容易相处啊,还望王妃赐教。”
说着,杨季修恭恭敬敬的给床上的程月棠施了一礼。
程月棠见状不由得大笑,只是脸上桃花还未绽开便因小腹处的伤口疼痛而立刻枯萎,留下数道皱痕。
杨季修忙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程月棠忍着疼痛道,“倘若道歉有益,还要大夫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