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程月棠也于尤芷华身边守着,任由尤芷华几番劝解,依旧心意坚定,执着不动。
尤芷华无法,顶不住困意,只得先入睡。程月棠在尤芷华房中等其睡熟后,急忙于后院将那一笼子蛇提了出来,原先让芍药买回的驱蛇草,此时派上大用,让程月棠能将那些毒蛇全放回常春藤内。
那铁笼被丢于了尤芷华房内藏好。做完这些,见她未醒,程月棠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故作探额,将冰凉的手心覆上尤芷华的额头,惊得本就睡不熟的尤芷华睁开了双眼,口中低呼一声‘有蛇。’
“姐姐,蛇在哪里?”
尤芷华睁开眼惊魂未定的看着程月棠,也心知刚才自己一时心急,竟然说漏了心里最惦记的事。
“小棠,别慌张,只是姐姐做噩梦罢了。”
“我还以为姐姐院中也有蛇呢……”程月棠故作安心的站起身来:“我看姐姐的病症未曾反复,恐是无碍了,若不然我先回房内歇息,今日当真是疲了。”
尤芷华双眸一亮,急忙迎合道:“你呀你,早就应该回去歇息,我看着你这一脸疲乏之态,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我没照顾好姐姐,还反倒让姐姐担心我了。”
程月棠起身,故将香囊落在了尤芷华的床下,屋内漆黑,尤芷华也未曾看清程月棠的小动作,起身便要相送,却被程月棠急忙拦住了。
“身子骨还没好,要送什么送,再出去吹吹凉风,你这小命还要吗?你就好好躺好便好,我还有下人跟着呢。”
尤芷华无奈的点了点头,目送着程月棠逐渐走远。
眼看这个时间点程月棠应当已经回了房中,尤芷华便急忙从床上爬起,打算先把那常春藤后面的骸骨蛋壳清了,生怕那些毒蛇出来伤人,更担心程月棠会说出在常春藤后听见蛇声的话来,到时候别人将叶帘掀开,就会见到帘内的骸骨,到时——谁也看得出这些蛇一早便在常春藤后饲养。
可尤芷华又哪里知晓,那些蛇早就饿疯了,这些天在铁笼里惊慌失措,稍有些举动就会惊得群蛇而起。
尤芷华看着那蛇头朝着自己攻来,吓得急忙往后腿,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蛇再次攻进,尤芷华猛然闭上双眼,疼痛感竟没有传来,程月棠挡在了尤芷华的身前,以用手中树枝将蛇头穿破。
可另一条蛇,竟也朝着攻来,程月棠大喊着‘救命有蛇’,尤芷华又想要捂住程月棠的双唇,奈何声音已经传了出去,那还容得尤芷华再阻拦。
程月棠拿着树枝当着尤芷华身前:“姐姐莫怕,我在。”
“你……”
秦国公府的家庭急忙跑入了尤芷华的院中,手中火把刀剑在常春藤中又烧又砍,最后一条活蛇也不曾留下。
程月棠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耳边不断传来小姐被蛇咬了。
尤芷华怎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了起来。
兴许她都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个大的翻转!
今夜的秦国公府,注定无眠……
程月棠再次醒来之后,已是第二日伴晚,本想起身下床,奈何脚一麻差点摔翻在了地上。
若不是程景况眼疾手快的将她扶回来床榻,兴许在往前倒一次,非得让这张脸破相不可……
“囡囡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地方?”程景况言罢,又慌慌张张的撇过头:“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把大夫给我叫来!”
程月棠浅笑着摇头,手抓住程景况的手腕,才借力慢慢移回了榻上,视线探了一眼房内,不见尤芷华的身影后,故作担心的开口便问。
“尤姐姐呢?她是不是也被咬上了?她素来身子骨就弱,若是真有什么好歹可是要丢半条命的!”程月棠言语间太过激动,竟激起了一阵猛咳,再抬头眼里含着泪:“不行,爹!我要去看看尤姐姐如今的情况如何……”
“芷华在祖先祠堂跪着。”
程月棠一顿,掌心力度一缩,竟把程景况的腕口抓的更紧。
“爹!被蛇咬本就怪不得尤姐姐,我有偏要护她,你怎能不问青红皂白,让她去祠堂罚跪,跪出个什么好歹来怎么办?!”
“囡囡,我罚芷华跪,自有理由,你莫要再管,躺下好好休息。”程景况轻声细语的想要哄的程月棠躺下。
眼下的局面,程月棠猜测可能程景况已经知道了院中毒蛇是尤芷华饲养,可又怕伤及到程月棠和尤芷华的姐妹情意,故意瞒着自己,不便直言。
程月棠怎可就此罢休,她要听程景况亲口说出,再于祠堂演一出好戏。
“什么理由,能有人命重要!爹爹不是不知道尤姐姐的身体。”程月棠借着程景况的力度,准备下地,口里喃喃声不断:“说什么我也要把尤姐姐请回来,不能让她平白受了苦楚……”
程景况急忙把程月棠拽回了榻上,低声道:“那些院中的毒蛇都是芷华她养的!囡囡你好好躺下!若是余毒未清,这一动,毒素蔓延该定危及性命!”程景况一双眼早已通红,因爱怜心疼程月棠,也因恨憎恼怒尤芷华。
听到这些,程月棠显出震惊木讷之色,她怔怔坐回床榻上,许久没有出声。
待她想了想,忽而又抓住程景况的手腕再询问了一遍事情的真假,当看着程景况点头,程月棠酝酿了情绪,捂着胸膛无声的恸哭起来。
她知道比起闹情绪,嘶吼,现如今这样的表现和情绪才更有被姐妹欺骗的感觉。
程景况轻抚过程月棠眼角的泪,又深吸了口气,看着程月棠的模样就觉得心疼,程月棠掩面流泪时,谁也看不见那手掌后啜笑。
“囡囡你别难过,如今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便好,芷华那边我定会问清楚她为何要在府中饲养毒物,更让你差点命丧黄泉。”程景况长吁一声:“芷华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程月棠坐起身来,握住程景况的双拳,脸上泪痕未干:“爹,此事你莫要责怪姐姐,想来恐是姐姐也别无他法,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又或是府中谁饲养在她院中,想要栽赃陷害,亦或是想要毒害尤姐姐!”“躺下吧!我定会查明,你莫要担心。就算真是如此,她既是我程景况的女儿,纵然做了错事,我也定不可能把她赶出府中,不过家法定是不可免除。”
“可尤姐姐……罢了,家中做错事本就该受罚。”程月棠合上双眼:“囡囡不会让爹为难,毕竟下人恐都知晓,若是不罚,传入别人耳中,只会觉得秦国公府娇纵府中小姐,是该罚。”
一声叹息吐尽无奈。
程景况只觉得程月棠太过心善,又怎知道程月棠步步为营,所做一切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不过脚腕上的伤是程月棠未想过的,她没料到那些饿极的毒蛇,竟然能驱蛇草也不再惧,受到惊吓后见人就咬。
程景况走后,程月棠坐起身来轻抚着腕上的伤口,唇角勾勒起一抹淡笑。
而后,尤芷华在祠堂里关了整整七日后,程景况便让尤芷华挨了一顿家法。
说来尤芷华身子倒是柔弱的很,这日日饭菜送去,一顿未曾苛待。思过七日后,就算挨了一顿打,程景况也不至于命人对尤芷华下重手,可没想到她人就在祠堂里昏了过去。
程月棠的伤势也渐好,可脚腕上的被咬之处依旧让程月棠走起路来一跛一拐,大夫说是余毒未净,需要继续服药调养些时日才会慢慢恢复。
对于程月棠而言等是可以等,心中只怕这伤势等到最后痊愈不了,这腿跛一辈子,那此次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爹,尤姐姐怎么样?”
“她怎么都不肯认毒蛇是她引进来的,为父一气之下打重了。”程景况低垂着眉眼:“这做便是做了,何必还要嘴硬,难不成我身为人父,还能将她赶出秦国公府不成。”
正在这时,尤芷华醒了过来,双眼梨花带泪的紧攥着被褥。
“爹,此时真不是华儿为之,况且华儿那日带病在身,那有时间安排毒物,况且……小棠为何离开,又要回来?”尤芷华缓缓坐起身来,泪顺着眼角留下:“小棠是不是你觉得姐姐有哪对不起你?”
“我回来找我的香囊啊……看你遇难,帮你反倒变成了口中的居心叵测。”程月棠苦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尤姐姐,原来在你眼里,小棠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你根本就想让小棠担下此事?”
原本程景况已经气消,此时听尤芷华这一句反咬,气的站起身来的,同时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尤芷华的侧脸。
“常春藤后面的老鼠骸骨,碎蛋壳,飞霜的人证,还有你房间里的蛇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程景况怒挥衣袖,便拉住程月棠的手腕,往屋外走:“来人,从今日起,尤芷华就在房中面壁思过,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见人!”
程月棠转过头,看向床榻上捂着面颊缓不过神来的尤芷华微微一笑。
单是那一笑,尤芷华就好似明白,她从一开始就堕入了程月棠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