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两。”程月棠说得风平浪静。
“八百两!”张天霸不服输地跟着喊。
程月棠忽然拱手施礼,“张公子果然大方!在下输了,在下佩服!那就请张公子现在付款,我程某也借今日机会,结识张公子这位豪爽仗义朋友!我愿助张公子一臂之力,请人来为逝者入殓下殡,还请张公子现在拿出银两。”
张天霸被程月棠几乎话说得下不来台,仿佛他若是此刻不掏钱买账,便会颜面尽扫。
张天霸气冲冲地回头去看小厮,小厮们都穷得叮当响,哪里能一时拿出八百两,个个苦着脸看张天霸。
“若是张公子银两不够,可先回府去取,我就在此替你守着这位姑娘,绝不会再让旁人抢了她去。”程月棠笑盈盈道。
张天霸气哼哼地带着人走了,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骂一句,“你可别想给老子耍花招!老子马上就拿钱来!”
张天霸走后,程月棠拿钱命小蝶去请了人来,为卖身女子之父换了寿衣,又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交由人葬了去。
卖身女子连身说谢,但又不由得替程月棠捏一把汗。
“我……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那张天霸回来见不到人……必会怪罪到公子头上……”
“他不会回来的。”程月棠胸有成竹地笑。
卖身女子颇感不解,却没有追问。
倒是小蝶好奇不已,没明白个中缘由。
“难道公子你有看破天机的能力?”小蝶故意说笑。
程月棠拿折扇敲她的头,“你方才不是也听人说了么,那张天霸乃是靠着他那土财主父亲才敢如此横行霸道。可他父亲只让他霸、抢,却没教他花真金白银去买。他此番回府,倘若真敢要钱,不被那抠门老财主打断腿就已是万幸,哪里有命再回来给钱?”
“是啊。”小蝶欢喜地拍手,“公子好聪明!”
“今日多亏有公子仗义相助,芍药无以为报,只求余生能侍奉公子左右,以报公子恩情。”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程月棠自知今日在街市上闹此一出,往后影响最大的还是这个芍药,与其让她终日惶惶于再与张天霸相遇,不如将她带回国公府,多添一张嘴对国公府来说根本不算事,况且这芍药似乎很知分寸,说不定是可塑之才。
“那你便跟着我好了。”程月棠收起扇子迈开步伐,“今天也折腾累了,我们就此回府吧。”
程月棠三人此回是从侧门入府的,因为程月棠一则考虑到今日所做还是尽量不要牵扯到府上,二则也怕吓着芍药。
但芍药似乎远比她想的要淡定许多。
“国公府就是我家。”程月棠故意陡然转过身去,对芍药说道,试探她这番平静是装出来的,还是千真万确的。
芍药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程月棠。
“芍药从今日起,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无论公子是谁,要带芍药去什么地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芍药也在所不惜。”
“小姐,你以后不能再以男儿装出行了。”小蝶不禁笑言,“若是回回如此,这天下男儿可就都无妻可娶了!”
闻言,芍药忽然慌了阵脚,左右细看程月棠,又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冒失,唯恐冒犯了她,慌慌张张又低下头去。
程月棠蹙眉瞥小蝶一眼,“你这丫头,日益话多了,这么着急说出来做什么?你看,吓着芍药了。”
“我这是替芍药姑娘打算啊,万一芍药姑娘当真要献身给小姐,小蝶可拦不下。”
程月棠粉嫩面颊上忽然荡起了笑意,“若是谁真要献身于我,我也欣然接受,来者不拒。”
主仆二人言笑晏晏,让原本慌张的芍药也渐渐放松了些。
“以后好好跟着我便是。其他的无需多想。”程月棠淡淡说了声,便回房换衣裳去了。
小蝶拉起芍药的手,“来,我带你去领一套婢女的衣裳。碰上我们家小姐,真是你的福气了,嘻嘻。”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转眼,芍药来到程月棠的身边已半月有余。
不得不说的是,芍药做事确挑不出半分毛病。
她手脚麻利,做事谨慎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如若是平常家的女子,万不能有她身上的那种沉静,波澜不惊。程月棠若有似无地观察着,心想着来日方长,若是此人背景复杂,她也会有所察觉。
“小姐,小姐,好消息,小少爷醒了,你快去看看吧!”小蝶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喊道。
程月棠欢喜不已。
“朗儿醒了?!”
“是啊,小姐,小少爷……”不等小蝶说完,程月棠已跑出了院子,飞速往夜朗居奔去。
小蝶赶忙跟上。
平时宠辱不惊的小姐何时如此急不可耐过……想来也只有她心尖上的人才能打破她的那份沉静吧。
程月棠奔至程月棠床前,就那样定定的站着,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程夜朗,在她心里她认为程夜朗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
她重生一世,对这世的发生的事她都知道。
如果她能早点记起前世程夜朗的死期,程夜朗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程月棠的心里每时每刻都受着煎熬。现在她的弟弟醒了,这让她如何不惊喜,不紧张。
“姐姐……”程夜朗虚弱的声音在程月棠的脑中炸开。
程月棠只觉得心中的痛在一点一点的蔓延,最后遍及周身。
程月棠拉起程夜朗的手。
“朗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
“姐姐,朗儿是好不了了,你让我死了吧,我不想拖累你和爹爹。”面对歹人非人般的折磨都未曾流泪的程夜朗,此刻泪流满面。
倏尔,程月棠面色一沉。
“住口,你想死?你可有问过我和爹爹?我们费了多少心力才保全你的性命,将你救过来。爹爹守了多少个日夜你可知道?!如今你才苏醒,便想寻死一了百了,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活着的人,程夜朗!莫非这就是你所学的孝道?程家儿女岂有如此胆怯之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